“這裡還有湖?”
那人一副當然了的樣子:“可不嘛,沒湖怎麼停船運東西……”
“誰問你了!”廿七擡手朝他後腦勺不客氣地甩去一個大逼兜,打完在兩人身上好一陣搜刮,找到了換班木牌。
蕭程對廿七道:“廿七,你身手好些跟我走,孟寶帶着其他人找忠爺彙合,将這兩人遞交官府吧。”
“不是,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怎麼還要去官府啊,要是被我老娘知道我連家都回不去了!”
蕭程冷笑一聲:“你以為你在這兒,就能回得去家了?”
蕭程和廿七換上水匪的衣服,戴上腰牌提着燈,在時辰到來之前再次搜遍了這個地方。
不見他們運的那批赈災糧,也不見火藥。
不遠處迎面走來兩人,看來是換班的,恰好這裡燈不多倒幫了蕭程他們一個小忙,暫且還沒人看穿他們倆。
他們沿着谷中小道一路向前,朦胧視線被抛在身後的密密竹林裡,眼前變得開闊非常,四面青山将這座湖包圍着,山青水青,天地一色。
蕭程踏上連接船身的木橋,守船人此刻睡眼惺忪,隻稍微檢查了木牌便放行了。
上了船之後,他們立刻将自己隐藏在角落裡,分頭行動。
船上的人都休息了,甲闆上堆摞着大批貨物,用油布嚴絲合縫的蓋着,蕭程目測那些大抵是赈災糧。
可是為什麼這麼快就要轉移赈災糧?
“程哥,船……船開了。”廿七面色不安地找到蕭程,瞳孔微縮,那模樣好似見了什麼駭人聽聞的事情。
“你怎麼了?”蕭程察覺到他的害怕。
廿七伸出手朝山谷裡一指,聲音顫抖無狀:“那……起火了。”
蕭程極目望去,熊熊燃燒的火焰從深綠色的林立竄出,在山谷裡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把那處照得白日般亮堂,卻又紅得讓天空染了血色蝕人心魄。
放火燒山。
濃濃白煙自蕭程驚愕的眼中升起,火舌卷過,有形亦無形的火光襲卷着綿延不絕的青綠山丘。霎時間,天地崩陷進火海,燒毀成碳的房屋樹木接二連三的倒下……
他們若是再遲一步離開,就要同這些山中生靈葬身在難逃的火海之下,被熱浪生吞活剝。
蕭程憋着心中無限憤怒,握緊雙拳,低聲咬牙切齒:“這些人,不,他們就是一群畜牲!這火勢一旦蔓至附近的村莊,又不知要害多少人。他們怎麼敢……”
“程哥,這該怎麼辦?”廿七沒見過這等場面,吓得慌了神。
“這種船都會備上小舟,你去找找。”蕭程話音剛落又補了一句,“小心!”
孟寶與忠爺彙合後,抓到的兩名水匪迅速的扭送到栎陽官府。
趙眄和徐遺正商議着淮莊之事該如何部署,但聽門外:“殿下、學士,有位姓林的相公來了。”
二人齊聲問道:“哪個林相公?”
“盈之,是我!多日不見,怎就忘了?”
“長維,你怎麼來了?”徐遺頗為意外,起身迎接。
“下官見過四殿下。”林文凡規矩地向趙眄行禮,對兩人說,“官家命我來助二位捉拿水匪,若是拿住了人即刻就要帶回京審問。”
“官家?”趙眄有甚多疑慮,與徐遺對視一眼,此事早就交由他們主理,為何還要再命人來?
“回殿下,這是陛下手谕。”林文凡知他有此反應,從懷中摸出一折子來交給趙眄。
趙眄看後,是趙琇的朱筆不假,隻好讓他一同參與進淮莊之事。
徐遺率先開口:“淮莊離這兒有些遠,還是盡早一探。殿下,你需坐鎮栎陽,淮莊還是我去。”
林文凡順勢道:“下官也正有此意,四殿下,淮莊究竟是個什麼情況知之甚少,不好盲目帶衆多人馬。下官與徐學士同行,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趙眄點頭:“行,就這麼定了。”
出發前,趙眄避開林文凡找到徐遺,道出自己的疑慮:“這個林文凡悄無聲息地就來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長維現在甚為官家信用,來也在情理之中。”徐遺拍了拍趙眄的手臂,“火藥一事不宜太多人知曉,我有分寸。”
“這個你拿着,我會讓孟青帶人悄悄埋伏在周邊,需要用他的地方,就往天上一發。”
徐遺笑着接過,又道:“阿程若是有什麼消息,一定要告訴我。”
“這是自然,我還能瞞着你不成?”
徐遺和林文凡換下官家人的裝束,打扮成做生意的人,朝淮莊進發。
齊整的馬蹄聲沿着江邊而去,江風帶着寒意漫在疾行的人身上,偶有船槳的拍打聲被江水吞沒。
蕭程潛伏在一間庫房裡,透過木頭的裂縫觀察着隔壁間屋子的動靜。
“啪、啪、啪——”
幾聲鞭響落在裸露的皮膚上,立刻打出了血痕。
“是誰允許你們私自行動的?都拿我的話當耳旁風嗎!”
接着又是幾聲力道更加狠的鞭聲,整個船倉彌漫着苦不堪言的吃痛怪叫。
“朝廷很快就會查到你們,你們說該怎麼辦呢。”這道嘶啞的聲音突然狠厲起來,就像地獄裡出來索命的無常,“來人!全都給我丢水裡,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饒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饒命啊!”
“……”
無論他們怎麼求饒,那人的眼皮始終不擡一下。要人性命,于他而言便如家常便飯。
蕭程跟着他們出了庫房,找到一處還算隐蔽的地方探出頭去。
他看見執鞭之人的左手手背有一刀疤,他憶起什麼,又往外探了探想要看得更真切些。
眼前驟然變黑,脖頸處有一瞬的陣痛,他便倒地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