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程一身黑衣立于朱雀街的某一高閣之上,手中把玩着精心做好的彈弓。
這是他從趙眄那薅來上好的材料制作而成的,今日就要試試這個彈弓能打出多大的威力。
欄杆上擺了一排石子,大小形狀相似,一樣是他精心挑選的。
随意拿起一塊放至彈弓上,閉起一眼對準遠處一棵樹上某朵将要凋敗的花。
石穿風過,風過無痕。
枝杈間一陣搖動,片片花瓣從枝頭而落,同時還帶着幾片綠葉。
蕭程滿意地笑了笑,這回同時放了兩顆石子上去,拉緊彈弓,目标還是那棵樹。
石穿風過,風過無痕。
落花落葉如雨,向樹下經過的人鋪蓋而去,進而頭上鬥笠滿是落葉與花。
鬥笠忽覺不對,它停下,此時無風,眼前落葉又是從哪吹來的。
它擡起望向頭頂的蒼綠,從蒼綠間飛起一隻驚弓之鳥。
于是,鳥飛笠走。
高閣之上,也不再有蕭程的身影。
他踩上屋頂的瓦片,斜視跟随鬥笠行進的步調,身後已然背上箭筒。
沿街的路燈愈發減少,鬥笠的速度也慢了下來,此時位置已是廬陵最為偏僻的地方。
蕭程停下,從袖中取出煙信,朝夜空一發,瞬間頭頂亮了起來,好似烏雲離開,如水夜色灑下。
他朝身後撚住一隻鐵箭搭在弓上,拉了個滿弦,鬥笠聽見煙信的聲音猛地一看,蕭程的箭正朝它而來,躲避不及,直直穿透笠沿,挑飛了。
一滿臉胡腮的面龐出現在蕭程眼前,這個大漢露出森冷的眸光,射來的袖箭同樣散發着寒光。
蕭程一個側身躲過,再起身時那大漢的身影已經跑遠。他嘴角勾了勾,大步邁開追了上去。
占據着高處,手中箭便是他的視線,那人跑到哪,他的箭便跟到哪,堵到哪。
蕭程已經好久沒有如此痛快過,追逐一路,在小巷中故意引着人和他兜圈子玩,竟也不覺疲累,隻知體内血液越發沸騰。
那大漢體力漸漸不支,照這麼跑下去,遲早是他人囊中之物。他看見一方便藏身的拐角,閃身進去,準備好發出最後一支袖箭。
四處靜谧,他不知敵在何處,視線掃過周圍,枯瘦的樹插在破爛不堪的地面上。
然而蕭程并不着急,他知對方的耐性已被自己耗盡,于是悠哉遊哉地在一個屋頂上來回走動。
他瞥見了一處冒出來的顯眼火光,所處位置那個大漢是不會知曉的。
箭筒裡的箭還有十數支,而後三箭齊發,皆射中了大漢身前的樹上,箭尾還在微微晃動。
大漢露頭,朝蕭程的位置盲射過去,便不作停留繼續往前跑。他見身後的蕭程沒在追上來,又拐進一個小巷,卻不曾想黑暗中又趕上來一人,同樣用箭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不得已改換路徑,再拐一彎就遇上一群暗衛裝扮的人舉着火把恭候着他的到來。
趙眄現在前頭,環抱雙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果斷回頭,緊接有兩支從不同方向而來的鐵箭擋住了唯一的生路。
闖了無數個巷口,終是闖進了死門。
蕭程仍舊立于高處,視線遊移,化為秋水,徐遺回他一笑。
接住了。
趙眄把人秘密轉移到一間廢棄的宅子裡,得先由他們細細審問了,才舍得把人下獄。
王狐就是個前車之鑒。
這漢子被五花大綁綁在椅子上,嘴裡塞着一團麻布。雙眼狠厲地盯着衆人,依舊不肯放棄掙紮着。
趙眄支開所有人準備審問,可是徐遺人呢?
正要命人去尋,就見徐遺滿臉殺意地走進院中,有兩人擡着一爐燒得正旺的炭火跟在他身後。
院中站定的蕭程攔下他,看他的架勢,好似明白了什麼:“徐遺,你别沖動。”
徐遺望了一眼後略過他,走到屋裡。
趙眄還沒看明白,徐遺突然行禮:“請殿下出去,以免髒了殿下的眼。”
“徐遺,你要做什麼我不過問,但是……”
徐遺再次重複,不肯退讓:“請殿下出去。”
趙眄拗不過他,轉身出了屋子,走近蕭程的時候搖了搖頭,歎道:“等吧。”
屋門重重關上,整個院子透露出一股死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