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神,現在我也是你。”少女笑道。
夏油傑心中嗤笑一聲,如果這個爛到極緻的世界真的有神,也隻會是來審判他的吧?
“審判你?我不做這麼無聊的事。”
夏油傑聽到她的話瞳孔驟縮,她怎麼會知道他在想什麼?
“神無所不能。”她道。
“呵,既然無所不能,為什麼不修正這個世界?為什麼任由它腐爛?這是神明的惡趣味麼?”
夏油傑言辭尖銳,展露出溫和面容下的尖刺。
少女依舊挂着無懈可擊的笑容,她微笑道:“可是我聽到你說‘為什麼我對這一切無能為力?為什麼我為了逃避現實幻想出了一個所謂的神?為什麼我選擇的路是錯的……如果真的有神,請拯救這個世界。’告訴我,夏油傑,你想要的那個世界為什麼沒有你呢?”
“……”
夏油傑愣愣地望着她,嘴唇翕合一陣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這就是你的答案啊,創造新世界前審判的第一個人是自己麼?”
少女在他的身邊坐下,傾身湊他極近,一股淡淡的青檸香撲面,她伸出纖細的指尖輕輕點在他的眼皮上,少年的長睫如蝶翼顫動,從那雙淺茶色的眸中看到了世界驟然的變化。
——嗖。
兩人坐着的木質長凳變成了銀色反光的電車座位,喧鬧嘈雜的聲音鑽入耳中,車窗外清幽的景色極速倒退,車廂内光影随着外景變換得時而一片綠光,時而一片昏黃。
“是對是錯,試一次看看怎麼樣?”
少女拉着夏油傑站了起來,她含笑道:“來吧,殺了他們。”
夏油傑望向吵鬧的人群,有人滿臉不耐地毆打着一名老者;有人在旁冷漠地用手機記錄着;有人義憤填膺地上前阻止。
這一切的負面情緒孵化出了一隻盤踞在車頂的咒靈。
“做不到嗎?”
少女打了個響指,喧鬧的人們和張牙舞爪的咒靈如電影的進度條般暫停,列車仍在前進,她将雙手負在背後,仰頭注視他。
“可是你明明很想殺了他們,啊,就是因為有這些猴子這個世界才會有咒靈,如果猴子都消失就好了,都殺光就好了,你是這樣想的不是嗎?所以為什麼不動手?”
她步步緊逼,伸出的指尖點在他的心髒。
“與其内耗自己,瘋一次又怎樣?世界不對,那就去改正它,如果這條道路注定用血來鋪墊,就由我們來做殉道者。”
“……我們?”
“沒錯。”
少女拉起夏油傑的手,與他掌心相貼,兩手合十,她彎眸笑道:“我們——我和你。”
不是獨自一人。
是你和我。
夏油傑垂下長睫,瞳孔顫動。
良久,他輕聲道:“我真的能走這條路嗎?”
“為什麼不能?這趟新幹線是去澀谷站的,我們隻是坐上了這趟車,不代表不能下車,如果不想去澀谷站的話中途下車不就好了?站點很多,線路也很多,我們可以一直換,直到能抵達我們想去的終點站為止。”
“……”
“我知道了。”
夏油傑呼吸堪堪平緩,他微伏下身,伸手覆在少女光潔的額頭上,茶色的碎發掃到他的手背,掌心下傳來的體溫冰涼,與他的熾熱截然不同。
他低頭輕觸覆在她額頭上的手背,溫吞地笑起來,深紫色的眼眸像風中搖曳的紫羅蘭。
“神明大人,我們就在這一站下車吧,我想去看看還有什麼線路能去澀谷。”
話落的瞬間,列車已經停下,車門往兩旁打開,外面是蔓延着一片蔥綠的站台,漫天粉櫻紛飛,煦光灑進了車廂。
“是春天啊。”
少年溫和的笑意逸散在風中,一片落櫻飄落在他伸出的手掌。
***
“如果他沒想起來的話,就叫他煦裡這個名字,有記憶就随便啦。”
少女的聲音仿佛隔了一層薄薄的紗,朦胧但清晰。
想看見她是誰。
想再次觸碰她的體溫。
想确認關于她的記憶不是他的臆想。
夏油傑倏然睜開了眼,光線穿透一隻手掌柔和地落在他的臉上。
“醒了!”夜椿嘿嘿笑着放下了手,關切問道:“你怎麼樣了?”
下一秒,她被人雙手顫抖地捧起了臉,有些粗粝的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那張清俊的臉與她近在咫尺,近到她連他有多少根睫毛都能數清楚。
“——哈?”
“臭小鬼!”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一道霜一般的氣息強硬地擠進兩人之間。
夜鬥趁機把夜椿撈道一邊。
“我說,你,現在是在做什麼?”
白發青年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漂亮的藍眼睛緊盯着夏油傑。
“……悟?”
夏油傑的聲音有些顫抖。
“看來記憶還在。”
冷淡的女聲在耳畔響起,夏油傑望過去,棕色長發的女人微笑着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