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椿最終還是沒有同意由夜鬥來提取夏油傑遺留體内的靈魂碎片。
原因有二,其一這是被高天原明令禁止使用的禁術,提取人類靈魂視作術士所為;其二提取過程工程量極大,需要用自己的靈魂牽引出靈魂碎片,過程中會與靈魂碎片共感,一旦提取失敗,将會面臨不可估量的後果,最壞的情況就是迷失在彼岸,對神而言俗稱——神堕。
于是她和夜鬥各退一步,他借她神力,由她來提取。
為保過程中不被外界因素打擾,熟睡中的雪音被夜鬥揪了起來,帶着滿臉起床氣瘋狂吐槽他,“本來就長不高了,還不讓我睡覺!早知道我昨天就跟日和走好了!可惡的土包子運動服癡漢男!”
夜鬥全程安靜地任由他發洩,擡手輕輕地揉了揉雪音的腦袋,溫和道:“抱歉了雪音,我需要你。”
雪音不自在地撓了撓後腦勺,抿了抿唇道:“好吧,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就像你平時做的那樣。”夜鬥用大拇指指了指門外,“劃出一線。”
淺藍調的天,清冷至極。
屋外一片空寂。
雪音疑惑道:“沒有妖怪為什麼還要劃一線?”
“很快了。”夜鬥眉目冷凝。
兩人走出和室,拐角正好有一男一女在交談。
“欸?”雪音茫然地望向白發青年旁邊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夜鬥,覺裡哥旁邊的那位是誰啊?”他小聲問道。
“小椿的學生吧。”夜鬥随口道。
雪音的嘴登時張成了鴨蛋,結巴道:“小、小椿姐的學、學生?”
小椿姐也不像能當老師的樣子啊!真的不會誤人子弟嗎?這些話他隻敢在心裡說說,要是真說出來夜鬥這個頂級妹控一定會揍他一頓。
女人側頭,冷淡的視線掃向他,她突然微笑地朝他揮了揮手。
“你好,我叫家入硝子。”她道。
雪音愣了愣,頭被夜鬥按了下,他道:“笨蛋雪音,打招呼啊。”
“您好!我是雪音!是這家夥的神器!”雪音行了一個标準的九十度鞠躬。
“OK,外面就交給你們了。”
夜鬥丢下這句話就回到了夜椿的和室。
和室内幽幽的燭火搖曳,榻榻米上平躺着兩名一模一樣的黑發青年,一個斷臂、渾身赤/裸畫滿了血符,一個穿着純白色的和服、身體完好。
夜椿見夜鬥進來,揚起血色盡失的唇笑了。
“是時候了,借我神力吧夜鬥。”她道。
夜鬥神色擔憂地蹙眉,他長歎一聲,再擡眸時堅定地向她伸出手。
兩人手交握的瞬間,天地風雲湧動,狂風驟起,金色的經文飛舞漫天,桌面上茶杯中的水猛地蕩開層層漣漪,血一般紅豔豔的燭火晃得更厲害。
夜椿輕念術法咒語,單手結印,腰背後的茶色長發紛飛。
一縷金色的靈魂絲線從她指尖冒出,另一端伸進了黑發青年額頭上的血符。
*
天空滔天的黑氣如海上的暴風雨,整座神社像是孤立于海嘯中的航船,船員們竭力掌控船隻的平衡。
純白色的一線被白發青年修長的兩指劃出,飛湧而來的妖怪嘶吼着、咆哮着撞上了尖銳的一線。
雪音大喊,“一線!”,緊跟其後劃出一線,“可惡,怎麼會突然來這麼多妖怪?!”他咬牙道。
下一秒,他雙瞳驟擴,一股誘人的青檸香氣撲鼻,他的渾身血液仿佛都在沸騰。
“雪音,凝神哦。”
霜雪般的氣息靠近他,白發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唇微勾,神色自若,毫無受到香氣影響的樣子。
“覺裡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雪音側頭去看五條悟,浮躁的血液在那雙流動的藍色中緩慢下來。
五條悟食指抵在唇前,似是思索地“唔”了一聲,在雪音期待的眼神下笑道:“我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欸。”
雪音:……
不靠譜的大人。
被初印象騙了!!!
第一次見的時候明明還是個高冷大帥哥啊!!!
雪音内心咆哮,麻木地轉過頭望向看起來比較靠譜的家入硝子,她用一種新奇的目光一直盯着妖怪們,并未加入他們的對話中。
有兩道一線的阻隔,妖怪們即使陷入詭異的癫狂不斷撞擊它們害怕的一線也無法越過一步。
“活着有咒靈,死後有妖怪,世界真是千姿百态啊。”家入硝子笑了起來,擡手擦了擦溢出眼角的淚花,目光寸步不離的注視着妖怪們。“你說我要是也死了,是不是也能成為神器?還是說變成它們中的一員?”
她興緻勃勃的模樣像極了電影中的科學怪人,為了實驗不惜以自己為代價。
雪音默默收回覺得她靠譜的錯誤認知。
以及她最後那個問題顯然是問他旁邊的男人。
五條悟神色平靜地側眸望着家入硝子,他聲音低沉下來,“硝子,你起碼要壽終正寝才行,連帶我和傑的那份活下去。”
家入硝子終于轉過頭盯他,挑眉道:“哈?五條,你這是在詛咒我嗎?”
“不,這是——”五條悟輕聲道。“來自亡者的祝福。”
咒術師的世界很簡單,隻有無窮的咒靈和詛咒。
亡者的世界很簡單,隻有無窮的妖怪和執念。
執念不消的亡者會徘徊在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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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九十九由基離開後,夏油傑獨自一人坐在長凳上出神良久,他的靈魂仿佛被撕裂成兩半,一部分叫嚣着要殺光非術師,一部分在笑聲和鼓掌聲中掙紮。
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正義?一直以來我都錯了嗎……他無助的想。
手掌蓋住臉,指腹緊按着太陽穴,疲憊到極緻的神經如脆弱的弦一般,一個小小的刺激就能使它崩斷。
“夏油傑,這就是你的執念嗎?”
一道女聲的響起同時有一隻冰涼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夏油傑放下手睜大了眼,反手攥住那人的手腕,冷聲問道:“你是誰?為什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