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紀灼進了員工通道,霍月尋慢慢地收回了目光,輕輕地撫摸着身側的副駕座椅,指尖似乎還可以觸碰到青年身上的餘溫。
“這就害怕了呀,”霍月尋彎着眼睛,語氣似甜似蜜,“以後可怎麼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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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紀灼都很努力地試着把那件事抛之腦後,試圖跟霍月尋回歸到原來的相處模式;但每每跟霍月尋共處一室時,他還是會情不自禁地頭皮發麻,說不出這種情緒到底是尴尬還是隐秘的羞澀。
所幸這時候快要到期末了,他為了擠時間畫作業,暫時放下了火鍋店的兼職,每天都待在醫院裡,跟霍月尋的相處時間也少了許多。
不知道這種狀态到底是好還是壞,但紀灼每次想到霍月尋那雙澄澈又期待的雙眸時,總感覺自己做錯了什麼。
尤其是今天晚上。
他倚在宋嘉莉的床沿,剛寫完就業指導課的論文,就接到了葛子宏打來的電話。
那頭的語氣相當興奮和熟絡:“灼兒,幹嘛呢?告訴你個好消息!慶朗那邊特别喜歡你畫風,說你拿來的那副畫絕了,打算直接把你的帶課工資往上提一半!”
沒什麼會比這個更振奮人心了。
紀灼連忙跟葛子宏道謝,見宋嘉莉扭過頭,便主動将聲音調大放給她聽。
“謝什麼謝?是因為你自己畫得好,所以人家那邊才眼巴巴地給你漲工資怕你跑了啊,”葛子宏笑道,“真要是謝我,那你就來參加我今天晚上組的局。邁子和慶朗那邊的人都在,都是熟人。”
“……”
紀灼掃了一眼宋嘉莉的神色,有點後悔自己剛剛外放的舉動了,他略微壓低了些音量,委婉道:
“宏哥,我今天晚上還有兼職——”
“别慌,哥們知道你有兼職,特意在你酒吧訂的卡座,我跟老闆說過了,你就來喝兩杯,”紀灼的破手機漏音,完完整整地将葛子宏得意洋洋的聲音傳了出來,“哦對,霍月尋要是有空的話,你千萬别忘了把他帶上。他可是你的缪斯啊!”
“好了,就這麼說定了!等會見!”
對面不容分說地挂了電話。
紀灼深吸了口氣,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到宋嘉莉一本正經地吩咐他:“人家同學都邀請你了,你休息一下,跟他們一塊玩一會。”
他有點無奈地扭頭,看向臉色略差卻頗有精神的宋嘉莉:“……媽。”
宋嘉莉這段時間的病情相當穩定,而且從她剛檢查出症狀到現在的這兩三年裡一直都在積極地配合治療,基因檢測之後穩住心态吃靶向藥,按醫院的說法,完全痊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怎麼了?你小時候不是挺喜歡跟朋友出去玩的嗎,”宋嘉莉柳眉倒豎,語氣像個小姑娘,“去,出去玩,把那個‘霍月尋’也帶上。”
“……”
紀灼一臉無奈,聽到“霍月尋”這三個字時,表情卻又忍不住稍微變了變,滾了滾喉結:
“媽,你就别摻和這事了,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麼啦?你上次不是跟我說了嗎,你這同學人好,三番五次接送你,還好心好意、免費給你當畫畫的模特,”宋嘉莉反駁道,“你現在既然用這幅畫進了畫室,不說别的,這個小聚會不能帶人家參加嗎?”
紀灼啞然。
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先前的一幕幕,霍月尋每天接送他、替他出頭、為他做飯、免費給他當模特……
而他卻因為這個不痛不癢的“洗衣”事件,在跟霍月尋的相處中,有意無意地避着人。
宋嘉莉見紀灼沉默了,忍不住歎了口氣,有些語重心長地開口:
“兒子,人家對咱們這麼好,咱們要懂得感恩。”
“你這個朋友,就像是前兩年匿名給咱們捐款的那個大恩人,隻行善事,不要我們的回報,”宋嘉莉說,“但是咱們自己心裡得有數,就得給别人還過去,知道嗎?”
紀灼張了張唇。
沉默了好一會,他才垂下了頭,低聲說:“知道的。”
恰好,這時快到他去酒吧兼職的點,在宋嘉莉的催促和殷切囑咐之下,紀灼一路悶聲下了樓梯,擡眼便看見了倚靠在車旁的霍月尋。
紀灼的步子頓住。
孤零零的路燈灑着昏黃的光,醫院内靜谧無聲,一切的歡聲笑語似乎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隻剩下霍月尋一個人安靜又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沒有在玩手機,隻是仰頭看着醫院的一扇扇窗戶,目光裡帶着微渺的希冀還有期待,似乎正在猜測,紀灼會在那裡不經意地出現。
一瞬間,紀灼這些天來的逃避和尴尬都融化成了後悔,“嘩”地沖上了頭頂,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巨大勇氣。
他三步并作兩步地上前,猛地扯住了霍月尋的手臂,微微踮起腳尖,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時,伸手環了上去。
而霍月尋的動作頓住,遲鈍地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眼前的景象不是自己的錯覺。
這是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