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給路斯辰找對象後,關凱有種陷入了死氣沉沉的泥潭裡的感覺。
這也自然。本來路斯辰對他的感情就藏得很深很深。
倘若沒有這突然出現的特異能力,他必定不會發現身邊的好朋友對自己的感情。
他甚至可以無視,隻是他無法做到,可惜現在又感到無能無力。
他不再特地去碰觸路斯辰了,但兩人畢竟是好朋友,整天黏在一起,總能偶爾碰到。
關凱……
他發現路斯辰經常在心裡用充滿癡迷的語氣喊他的名字。
一開始聽到的時候感覺怪不好意思的,搞到他耳朵都紅了。
當事人還訝異地問他:“你怎麼了?”
他都不敢迎上路斯辰的視線,隻好别過臉去,胡亂地撓着耳朵後面:“好像被蚊子咬了,怪癢的。”
然而發癢的是他的心,被好友一聲聲充滿愛意的叫喚弄得心神不甯。
不過人果然是适者生存的自然界裡的王者。
聽得多了,他也就習慣了,甚至有時候還會茫然想道:不知道路斯辰真正地用那種語氣喊自己的名字是什麼感覺呢?
畢竟心聲帶着空靈的味道,聽起來像是幻聽。
倘若路斯辰真的在現實裡這樣叫喚自己,想必比第一次聽到這種心聲時帶來的沖擊更大。
不過這肯定是不會實現的想法。路斯辰永遠不會将自己的心意說出口。
某天晚上,關凱正趴在床上想這件事,突然眉頭一皺,翻過身來,呆呆地盯着天花闆。
他舉起手來,五指合攏,像要抓住什麼,可以讓他沖出這片死氣沉沉的泥潭的東西。
可是那東西像是一團白霧,從合攏的五指縫隙間溜出去了。
他沒抓到。
然後在第二天傍晚,這團白霧似乎遊走了一晚後,終于鑽回他的掌心。
那時他們班正和隔壁班打籃球。
這種對抗運動難免會有碰撞。有人突然崴了腳,撞到路斯辰。關凱剛好站在路斯辰前面。
一陣天旋地轉過後,關凱一屁股跌到地上,等回過神來,便看到路斯辰已跌倒在自己身上。
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
這種事本來沒什麼,而且又隻是意外,但一想到路斯辰是個同性戀,還是喜歡自己的同性戀,關凱就感到渾身不自在。
兩人身體接觸的部位在升溫,特别是稍微接觸的那裡。他的注意力似乎都被那點觸感吸引過去了。
關凱一把推開路斯辰,哪知道動作過猛,差點把路斯辰推翻在地。他又連忙抓住路斯辰的胳膊,猛地一拉。兩人再次正面貼在一起。
關凱感到自己的心跳都在加速了。
撲通撲通撲通……
聲音越來越大,吵得他耳朵發疼。他生怕被路斯辰發現,将路斯辰拉起來後,便馬上走開,對着剛剛撞過來的同學喊道:“喂喂!小心點啊!都要出人命了!”
那同學也不好受,畢竟是崴腳才撞到人的,此刻正跌坐在地上,揉着腳踝呲牙咧嘴道:“哪有那麼誇張?還出人命了?”
他都快心跳過快猝死了,還不是出人命了?
身為受害者之一的路斯辰卻已走到那同學跟前,蹲下來問道:“能站起來嗎?我扶你去醫務室吧。”
關凱無語。
他都緊張死了,路斯辰還這麼冷靜。
然後,他呆住了。
昨晚抓不住的白霧溜進掌心。
他突然想起剛剛兩人緊密接觸時,他完全聽不見路斯辰的心聲。反而是他在那裡緊張。
那裡碰到了,不是吧?怎麼辦?
心跳聲好大,會被他聽到的。
這些話都是他在心裡說的,他這個被暗戀的人。
路斯辰卻心平如水,似乎真的隻是跟普通朋友意外撞到一塊而已。
咕嘟咕嘟……
死氣沉沉的泥潭終于冒泡。那是白霧鑽進來時引起的水泡。
原來這就是他昨晚抓不住的想法。
他一向都知道路斯辰将這份心意藏得很深很深,但知道歸知道,能不能想明白背後的含義卻是另一回事。
而他現在想明白了。
在他因為得知好友暗戀自己後焦躁不安時,那個好友就不該混在人群裡,一臉關懷地問他“出什麼問題了”。
他應該将那人一把拽過來,咬着牙認真地跟那人說:“你就是那個問題!”
此時,路斯辰已經将倒地的同學扶起來,轉身往醫務室走去。
關凱連忙跟上:“我也一起去。”
他沒有和路斯辰一起扶那個同學,而是擠進兩人中間,接手攙扶那個同學。
畢竟他們家路斯辰是個同性戀。男男授受不親啊。
來到醫務室後,關凱便把同學丢給校醫,自己拉了張椅子,和路斯辰面對面地聊起感情生活來。
“路斯辰,你以前有沒有跟人談過啊?”
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坐在對面的美男子眨了眨眼睛,回答道:“沒有。”
在隔壁簾子後面接受治療的同學出聲喊道:“你們怎麼都不關心我?”
接着便是哀嚎聲。
看來校醫對皮粗肉厚的男大學生沒有一點手下留情。
路斯辰輕輕地啊了聲,正要起身,卻被關凱拉住了。
“沒事沒事,死不了。”說完關凱轉頭對着簾子後面的同學喊道,“你小聲點。我們在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