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止行是獨生子,本來就喜歡熱鬧,平時又總聽李閱川念叨妹妹多麼懂事,多麼可愛,今天終于見到本尊,自然稀罕得不行。“不怪你哥天天誇你,真漂亮!”
小霞聞言低頭,一字一句地小聲解釋:“我不漂亮,不如我大姐,我長得黑。”
嚴止行微不可查地皺眉,倏而換上一張更誇張的笑臉,“誰說小霞不漂亮?!現在就流行小麥色,國外他們都花錢曬呢!”
小霞禮貌地笑笑,引着嚴止行穿過院子往裡走。路過客廳時她特意往父母房間看了一眼,裡面沒人,看來是都出去了。
嚴止行一見靠牆佝偻坐着,單手捂後頸的李閱川,血壓直沖180,“我草他媽啊!誰幹的!!老子弄死他!!!”
“我爸”
“......”,嚴止行的血壓迅速回落至120,緊接着一口氣分八次從鼻腔洩出,“你撅祖宗牌位了?”
李閱川擡不起頭,字面意義上的擡不起,隻能對着嚴止行的身體中下部說:“你先帶我去趟醫院,我估計骨頭沒事,應該是軟組織的問題。”
嚴止行貼着李閱川坐下,扒拉開病号捂脖子的手,一道邊界清晰的青紫色淤腫傷痕赫然入目。“卧槽!你爸給你打成這樣?真不怕你們家絕後啊??”
“别跟他說”
“知道了”
嚴止行拍了幾張李閱川的傷處照片發給家庭醫生,按照醫生教的方法拿小霞的粉色毛絨圍巾往李閱川脖子上纏了三圈。
李閱霞聽明白嚴止行要帶李閱川去醫院,于是自覺去廚房洗菜焖飯,想着等兩人回來能吃現成的。但李閱川卻執意帶她一起去,還讓她收拾幾件随身的衣物。
去縣醫院的路上,司機開車,小霞坐副駕,李閱川和嚴止行并排坐後座。
嚴止行捧西瓜一樣雙手捧着李閱川鐵青的腦袋,仿佛一架極其寒酸的人體穩定器。
踏進急診的一刻,李閱川和李閱霞同時在心中默念“别碰上樸茉莉/茉莉姐”。
縣醫院急診彩超結果出的比較慢,嚴止行出去給自己和小霞買了漢堡可樂炸雞薯條,順便給李閱川帶了一碗白粥。
李閱川半躺在急診病床上一小口一小口吸溜白粥,旁邊一大一小吃得呼呼的。
小霞心疼李閱川,本來不想吃,但架不住嚴止行非往她手裡塞,加上李閱川一直勸。垃圾食品的威力就在于隻要開始第一口就根本停不下來,總之兩人十五分鐘内雙雙打嗝。
嚴止行邊摘一次性手套邊感慨:“旁邊那小店不大,埋埋汰汰的,炸雞還行嗳!羽衣鱗片炸得挺脆,汁水也足!”
李閱川:“滾!”
李閱霞緊張兮兮地盯着李閱川的嘴,“二哥,還想吐嗎?我去管護士要個袋子。”
“不用,好多了”,李閱川确實沒有下午那麼難受,剛喝進去的小半碗粥也穩穩待在胃裡,暫時沒有要沖出來的打算。
“那誰第N次問我情況,我咋回?”,嚴止行晃晃手裡的手機,問李閱川。
明白他口中的“那誰”是誰,李閱川歎氣,“先别回。”
嚴止行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最多再挺倆小時,要不然他能打爆我的手機!”
李閱川知道季青衍怕影響自己休息,所以一直在聯系嚴止行,隻不過他真的沒想好怎麼回複季青衍。
說實話,對着季青衍,他真的講不出“我爸打的”這四個字。
季青衍出國旅遊滑雪摔傷頸椎,家裡花了上千萬給他治病;他為保護妹妹掀了家裡的桌子,被親爹一拐棍抽在相同位置,天旋地轉一下午,父母都沒來看他一眼。
李閱川此時感覺既割裂又好笑,同樣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的人,同樣是爹媽的兒子,怎麼自己的命就這麼賤!?
但同時,季青衍在生死一線之時卻用自己矜貴的少爺的命去威脅父母,隻為了能跟他在一起。
這種感覺很難用語言準确描述,甚至于李閱川自己都不太能完全想清楚,硬要形容的話季青衍是名貴的寵物貓,而自己是街邊的流浪貓。
寵物貓沒見過流浪貓為一口吃的搏命的場景,一時大為震撼并深陷其中,可流浪貓自己都居無定所,哪敢答應毛發柔順漂亮的寵物貓。
在流浪貓的心裡,至少自己要攢夠足夠多的食物,才能跟寵物貓一起玩兒。哪怕有一天寵物貓被主人丢棄了,跟自己在一起也能依偎着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