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止行打心眼裡喜歡小霞這個丫頭，但他敢對燈發誓絕無龌龊心思。

一來這是自己最好的兄弟的妹妹，單純愛屋及烏，二來他是獨生子，小時候因為他爸太忙，他還正經鬧過一陣兒要弟弟妹妹陪着一起玩兒，後來長大明白自己沒媽才消停。

再加上大部分哥哥都天然地偏心妹妹，尤其是年齡差這麼大的妹妹，說是半個閨女也不為過。雖然這是李閱川的妹妹，但好在嚴止行一腔熱血又情感泛濫。

李閱霞猶猶豫豫看向李閱川，再次得到鼓勵後才起身穿鞋跟嚴止行走。這邊兩人剛出病房門，李閱川趕緊給季青衍打視頻。

畫面兩端的人戴着幾乎一樣的頸托，硬要說的話，季青衍的倒還輕便些。這個畫面頗像病友之間交流病情，無論兩人此時具體是什麼心情，但必然有一分覺得好笑。

李閱川先開口：“季哥，别擔心，我沒事，隻是有點脫位，一周就好了。”

嚴止行發過來的診斷單季青衍已經倒背如流，但大眼睛裡還是猝不及防滾下豆大的淚珠，“嗚嗚嗚嗚嗚嗚嗚——”

“别哭啊，别哭，我這不好好的。”

“這個位置受傷特别疼，特别疼，我知道你一定很疼，嗚嗚嗚嗚嗚——”

但凡季青衍說的是“我當時很疼”，李閱川都不至于這麼難受，可季青衍說的是“我知道你一定很疼”。

雖然這一刻都戴着頸托，但兩人的傷實際上天壤之别，季青衍當初死生一線，李閱川不過是挨了沒打實的一悶棍。

一個接受着全國甚至全球頂尖的醫療技術，另一個躺在縣醫院掉牆皮的雙人間。季青衍術前、術中、術後共被下過七次病危，李閱川自己在炕上睡一覺已然感覺問題不大。

所以說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感同身受，哪怕兩人相愛，哪怕有朝一日囿于相似的困境。

李閱川最受不了季青衍哭，恨不得穿過屏幕去給他擦眼淚，“我不疼，止行和小霞馬上就回來了，咱倆好好說說話。”

一聽通話時間不定，季青衍胡亂抹眼睛，小貓似的逗得對面人直樂。“小川，我好想你，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你要是出事我就不活了，一屍兩命！”

頭一次聽到“一屍兩命”是這麼個解釋，李閱川頭頂加速跑過一串省略号。

季青衍哭得鼻尖通紅，配上一雙大眼睛，李閱川一邊瞄門口，一邊着了魔似的看向屏幕。

“想看哪，我趕緊脫衣服”，他真的舍不得季青衍這一宿都要為自己擔心，試圖用最有效的方法在那兩人回來之前速戰速決。

季青衍哭着喊：“大鳥！”

“......................”，若不是脖子被固定動彈不得，李閱川覺得自己應該會咣咣撞大牆，他咬着後槽牙，緩慢且堅定道：“...隻...能...看...上...半...身...”

季青衍哼哼唧唧退而求其次，“那看看人魚線也行。”

李閱川無法低頭，隻能憑感覺撩衣服、扯褲腰、怼鏡頭。季青衍眼睜睜看着李閱川用修長的手指單手解開褲繩，純棉的藍布條一下下繞在他的心上，“慢點兒慢點兒......”

李閱川根本等不及，他都不敢想若是這一時半刻那倆人真進來了，會是什麼場景。“慢點兒什麼慢點兒！你趕緊看，看完睡覺！”

“不行不行，我心跳過快，監護儀該報警了！”

話音未落，雙方手機中均适時響起規律而刺耳的“滴！滴！滴！滴！滴！滴！”

李閱川一把拽過剛推到床邊的雪白病号被給自己蓋嚴實，然後把鏡頭對準自己潮紅的臉，還沒等說話，季青衍的随身監護儀就徹底瘋了，“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且不說季青衍瞬間飙上來的心率，光是鏡頭裡充血的大眼睛就足夠吓人。

李閱川頃刻間擡手遮住自己的上半張臉，徒留一張嘴铿锵有力反複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十秒後，警報聲戛然而止。

雙方均長出一口氣。

季青衍擦了一把腦門的虛汗，剛要說什麼，就見李閱川眼神中的笑意倏然消失，轉而警惕地看向門口。

嚴止行雖然平時莽撞，關鍵時刻還知道敲門，并且拉着小霞在門口得到李閱川的同意後才推門進病房。

他拎着兩大袋零食，戲谑地挑眉向李閱川邀功，滿臉寫着“兄弟明白事兒吧~”

五分鐘前，住院部二樓便利店内。

醫院裡的晝夜分界線變得模糊，雖然已經快半夜，但24小時營業的小便利店顧客依然絡繹不絕。

買飯的，買水的，買護具的，買生活用品的，家屬們皺着眉頭行色匆匆，襯得嚴止行加李閱霞這倆直奔零食區的年輕人松弛得怪異。

醫院裡的便利店不會有太多種類的零食點心，嚴止行猜到以小霞的性格不會自己挑，索性看上什麼直接乘2往購物框裡扔。

走到貨架盡頭時他順窗戶往下看，四台熟悉的黑色霸道停在樓下的露天停車場裡，其中兩台離大門不遠，另兩台挨着住院部入口。

看來這幾台車一直跟着，從李家村口一路跟到醫院，在停車場擺出進可攻退可守的專業陣型。了然一笑後，他表情轉瞬恢複正常，繼續招呼小霞一起去買酸奶。

十點一刻，雙人病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