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鈞聽言直覺他這道理雖真,可如此行事也着實太過膽大,便一邊搖頭,一邊哭笑不得地看向他道:“姜越,你可真是個妙人。”
姜越未辨這話褒貶,啟口還想再論,卻不及出聲,人已被裴鈞扯着袖子拉進了半飽炊裡。一時他被樓中笙歌打斷所想,擡眼看去,隻見這半飽炊中,賓客笑鬧劃拳的聲音仍舊洪亮,倌兒琴生唱曲兒的調子也依舊婉轉動聽,一切都歡快得一如往昔。
饒是京中已生了好幾樁絕頂大事,這酒樓茶肆裡愛熱鬧的人也始終還是愛熱鬧,一如潑天的大水漫到他們腳背了,他們也隻會換個地方墊上石頭踮腳張望,半分不憂心那淹人的水究竟是清是濁。
堂生老遠望見裴鈞進門,直繞着場子奔來迎裴鈞上樓去坐,又叫了人去請少東家梅林玉過來,忙前忙後跟着伺候。
裴鈞領着姜越上了樓,側身讓姜越先進了廂,又轉身令幾個堂生在門外守着,随後才進去與姜越同坐。
二人在廂中,椅子都還沒坐熱,梅林玉就已撈了簾子轉進門來,正要招呼裴鈞,一雙鳳目卻當先撞上廂中姜越,便猛收了身勢道:“喲,哥哥今兒還帶了位道長來呢?”
說着他就堆起梅家人慣有的笑來,抱拳跟姜越打禮:“俗人梅林玉,這廂見過道長了,未請教道長尊号?”
姜越還沒開口,裴鈞已按着他胳膊向梅林玉道:“梅六,這位道長你原是見過的。”
“見過?幾時見過?”梅林玉一奇,狐疑看向他手邊姜越,卻見姜越已擡手摘下臉上面具。
待看清了姜越的臉,梅林玉頓時吓得瞪大兩眼倒退三步,嘭聲撞上了身後隔扇,面白氣虛道:“蒼了天了……我這是大白天給二郎神開眼了?這,這不是晉王爺麼……”
說着他來來回回看着裴鈞和姜越,全然難以置信道:“晉王爺不是大去了麼?這是怎麼回事兒!”
裴鈞見他擡手抹了把眼睛使勁眨着,直覺他可憐又可樂,忙起身去扶他道:“得了梅六,甭怕甭怕,晉王爺他沒事兒,不過是在兵馬司鬧了出戲罷了,往後這戲怎麼圓,今兒還是來請你幫忙的。”
梅林玉還以為自己是見着了僵屍大鬼,正雲裡霧裡滿眼驚懼,雙目仍舊盯着姜越難以置信,此時聽聞裴鈞這話卻整個人都一醒,連忙扒開他手,低聲驚道:“什麼?晉王爺那是假死?這豈不是欺君!”
說完這“死”字兒他才覺出不敬,又連忙甩了自己一耳光:“瞧我這嘴!”接着便扶了團凳跪在地上,向姜越嚎啕起來:
“王爺您恕罪啊,萬萬恕罪!草民那是豬油蒙了心了,外頭說什麼都盡信,還望王爺莫要怪罪。王爺吉人自有天相,合該不是那厄運敢纏的,草民狗嘴失言,絕不是對王爺不敬……”
他這絮絮叨叨的形狀鬧得姜越臉上挂不住,已趕忙起身來扶他:“梅少爺言重了,快快請起。此事我連裴大人都未提前告知,今日忽然造訪也是讓梅少爺受驚了,還望梅少爺不要挂懷才是。”
梅林玉一聽他還客氣,更是趕緊擺手不勞他攙扶,一邊爬起來一邊慌道:“豈敢豈敢,王爺折煞了。”
他迅速站起了身,這時卻發覺自己正被裴鈞和姜越一邊一個兩相架着,而二人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又都十分和藹,這叫他腦子一懵,不禁想起了曾親眼目睹這二人親昵之事,不免覺着分外尴尬,于是想了想,咽了咽口水,先抽出了自己兩手來,小心翼翼道:“那……草、草民,這就先出去替哥哥和王爺布菜了?王爺可有忌口沒有?還同上回一樣兒可行?”
姜越不大懂排酒布菜之類,聽着隻會點頭搖頭,雙眼自然望向裴鈞。裴鈞便勾着梅林玉脖子出了門去,尋常囑咐兩句,不一會兒,梅林玉便領着人端菜上來了。
席間,裴鈞同梅林玉提了西城出水一事,拉他替晉王複生的謀劃跑腿。梅林玉原是顧念着梅氏一大家子,不免在這大事上猶豫,可一旦想到梅家一竿子生意本就同裴鈞脫不得幹系,就算此時不幫,他日有難也大抵難辭其咎,故思索過幾杯薄酒,他也應下了此事,并說即刻就開始備辦。
這終于叫裴鈞放下心來,便又問他船可打好了。梅林玉說昨夜那船已然入塢。于是三人吃完了飯,梅林玉便招人駕來馬車,請裴鈞、姜越二人去碼頭看船。
馬車一路行到京南運河的入河口,途中梅林玉自指點了車夫起駕伊始,便小跑或步行地跟在車後,就連裴鈞掀簾探頭喚他坐上去,他也隻說還在誠心積德,車是絕不坐的。
下車後三人走向水畔,在周遭嘈雜的水手高呼中,梅林玉一邊擦汗微喘,一邊唠叨着碼頭的破事,隻片刻功夫,便将裴鈞與姜越領到了梅氏商行的船塢。
梅林玉尋看門人拿了鑰匙,打船塢側邊的木栅門引裴晉二人進了裡頭。一時裴鈞舉頭望去,但見塢室之中正陡然聳着一艘高達數十尺的大型沙船,前後約有百尺來長,周身棕黑,寬座平底,可見其上桅杆三大兩小,皆懸挂如翼白帆,靠近還可聞見桐油晾幹後未散的氣味。
裴鈞牽着姜越,跟梅林玉沿船邊扶梯上行走到了甲闆上。待三人走入上層船艙之中,梅林玉抓住艙門邊沿一處隐蔽的翹木使勁一拉,地闆上便霍然彈起一道地門,往裡看,是黑黝黝的一片空倉。
“這便是哥哥當初要開的空夾層了。”梅林玉道,“上頭有多寬敞,裡頭就有多寬敞,不過是用來運貨的,便隻有六尺來高。再高便不隐蔽了。船匠特意把機關往邊兒上藏了些,若是從裡頭上了栓,外頭就算發現了機關所在,輕易也開不了。到時候再鋪層幹草或毯子,還能更隐秘些。”
“這船倒制得精巧。”姜越走到裴鈞身前往夾層中看去,一出聲便一針見血,“此處夾層,定是用來運贓的罷?”
“你這話就不對了。”裴鈞從後扶着他,笑囑他當心,順他所言道:“何為贓?據公自貪者也。咱這可不是。過陣子張三同錢生一道南下,我便屬意讓他們乘這船前去,讓錢生繳些好鹽回來混同官鹽售賣。這瞧着雖不正派,卻實能降一降官鹽居高不下的售價,又可替咱們舉事積攢些物資,這豈非是為大業所慮?怎麼能叫贓?”
“我真是說不過你,便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罷。”姜越笑笑不同他争辯,也沒什麼好問,隻走去了船頭看舵。
裴鈞在船上看了一圈,同梅林玉從夾層下的出口走到了船艙底層查看船槳,又走回到最上層的甲闆,聽梅林玉報了通造價與工錢。
他聽完直覺這船上一樣樣的好處都是銀子雕出來的,啧啧唏噓一時,待下了船來,不禁擡手撫摸着木質的船身,問梅六道:
“梅六,你說這麼大艘船,若是全全裝滿盤纏用度,最遠能去到什麼地方?”
“你是說一路不停麼?”梅林玉最後揩了把額間細汗,将絹子收進袖口裡,“算上水手船員的一幹用度,船快的話,約摸去到南竺國都有可能罷。”
說完他見裴鈞不語,竟似有怔忡,便狐疑撞了撞裴鈞胳膊:“怎麼了,哥哥,怎忽地問了這話?”
“問問罷了。”裴鈞搪塞他一句,調開了頭往船尾走去,可梅林玉卻并不因此罷休。
“什麼呀,哥哥是不是有事兒瞞了我?”梅林玉兩步追在裴鈞身後,忽地拽住他袖子道,“前陣子急着打船,我一心想着是替妍姐湊錢運鹽用的,卻倒忘了……哥哥你當初第一回讓我打這船的時候,妍姐都還沒出事兒呢!”
這話叫裴鈞心裡一突,抽出袖子沒答他,可梅林玉卻上前堵住裴鈞去路,難得嚴正地看入裴鈞眼中道:“哥哥,這船你是不是一開始就不是打來運貨賺銀子的?如若不是,那你當初要這船艙、要這夾層,又到底是為了做什麼?”
在梅林玉絕不讓步的追問下,裴鈞自知避之不過,便先轉開眼去,暫且不看梅林玉那雙太過清明的眼睛。此時他擡眼望向這塢中的大船,經由這一問又一問,忽地也在閃念間遙遙回想起了那數月之前,他初初想着要打這船的時候。
那時他慘淡收場的一生似乎終于得到了重來的機會,但他睜眼所見的一切,卻都還是陳朽不變的樣子。
他還是睡在了姜湛的床上,那些該發生的錯的亂的已經發生了大半,大半也決計無可更改,而那些不該發生的傷的痛的卻一樣都還沒開始發生,叫他甚至不足以、也沒有由頭去怪罪和報複這一世的誰人。他滿眼看着皇城金瓦疊翠,隻覺雕梁畫棟皆是空惘,而就連與之相關的種種記憶,也因染上了他前世冤屈的血,而一一都讓他覺出惡心。
然那些記憶卻還是一件件按部就班地發生了——新政,鹽案,票議……隻有他知道這一切指向何等的結局。而當他昔日的故友正風發意氣,一個個仍是青年才俊、年華尚在,月夜歸去時,卻唯獨他的心内有歲月和背叛的蟲蟻啃噬,也唯獨他的腦海裡,正生長着經久難以愈合的疤痕。
這些疤痕的存在根本不為人知,卻一道疊着一道地橫在他血肉下不斷蔓延,在目不能見處日夜令他煎熬,用一點一滴的瑣事提醒他去日無回,宛如日日在他前世被割裂的喉嚨中灌下苦水。故而當人潮散去、噩夢降臨,當他一次次驚醒在深夜裡緊握枕下刀柄時,橫貫生死的茫然,已叫他滿腔充斥着絕無可能告知旁人的驚恨、虛無與格格不入。
所以他那時要船,到底是為了做什麼呢?
“哥哥。”
船塢昏晦的光景下,梅林玉抓住他手腕,擰了眉問他:
“你那時候,是不是想走?”
梅林玉今年歲數雖隻二十有五,可卻已然将梅家人那獨到狠辣的眼力承襲下來,也随同一家子大小名賈,練出了一個頂好的腦瓜。雖他平日裡遇事常愛同裴鈞嘻哈打笑地荒唐過去,可一旦着意發起問了,卻是不得答案勢不罷休的。
裴鈞自知此時避無可避,便也終于把頭一點,答他道:“沒錯,我當初就是想一走了之,走得越遠越好,所以才囑你打了這雙艙的船,預備要私吞鹽糧運出京去,自此往後隐姓埋名的。”
“為什麼啊?”梅林玉饒是猜出他所願,一聽之下卻仍感震驚,“哥哥你那時候可是才升了官哪,皇上也庇護你,往後仕途也坦蕩,那前程是花兒繡的、玉兒雕的,怎麼就想着要走呢?”
裴鈞目色一暗,垂眼低聲道:“倦了,厭了,花兒看煩了、玉看夠了,人也總要為今後想想退路。若我同皇上不破不離,便早晚要替他交出條命去;若是鐵了心要與他分斷離舍,則又絕不可能還留在京城。梅六,你說我那時該怎麼辦?”
梅林玉聞言一想,果真也覺出他的難處,捉住他的手便不免松開,猶疑之間,忡然問道:“那後來怎的又不走了?”
裴鈞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眼下你叫我怎麼走?裴妍都還沒救出來,我外甥又搭進宮裡了,況且……”
“吱呀”一聲,二人頭頂傳來聲響動,裴鈞頓時小心收聲。
他應着這聲擡頭去看,隻見是姜越正從高高的甲闆上順梯走下來,與他二人尚隔了十來步遠,此時正與他對上目光:“聊什麼呢?”
裴鈞并沒有回答姜越。他隻是目色深深地一路看着姜越走下船來,在姜越一聲聲走下木梯向他行來的腳步聲中,壓低聲音湊近梅林玉耳邊道:“那你爹也年年叫你回河西去,你又為什麼不回去?”
梅林玉聽言一愣,此時看看裴鈞認真的神色,又順由裴鈞說這話時溫和的目光,看向了徐徐向他們走來的姜越,倏地便明悟了裴鈞的意思,歎出一聲:“原來哥哥同我便跟這船是一樣兒的,總歸是抛錨拴死了呗,錨不動,咱兩就誰也别想動。”
他這話說完,姜越已走至裴鈞身邊,聽見這動與不動的是全然不明白,可正想問問他二人在說什麼,梅林玉卻趕忙推說要去備辦崔宇的喪事,告了聲失陪,就腳底抹油地溜出船塢去了。
他一走,姜越所有的疑窦便傾給了裴鈞,眼見裴鈞也摸摸鼻尖兒轉過身去,忙一把拽住裴鈞胳膊問:“你同梅少爺究竟說什麼了?神神秘秘的。”
裴鈞由得他拉住,瞥眼見這方塢中無人,便暫且同他耍起賴道:“他就是問問我有多喜歡你,沒别的。”
姜越松開手失笑:“又胡說。”
“才不是胡說。”裴鈞捉回他手放在自己胸口上,還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我就這麼跟他說呢,說我這心呀,是被晉王爺給拴穩當了,紮實在了,可跑不掉了,任誰拿金山銀山也換不走。”說着他自然而然又擡手放在姜越胸上,沖姜越一眨眼睛問:“那晉王爺您呢?”
姜越不料他忽作襲胸之舉,下意識就退開半步避過他手,脖根已微微發紅,轉開臉極低聲道:“我怎麼樣,你還不知麼?”
“我還就真不知了。”裴鈞一擡手便把他拉回原位,盯着他面具下的雙眼,嚴正地問:“姜越,你怎麼總這麼害羞啊?”
他張手把姜越環住,皺眉不解道:“莫非你根本不喜歡我?這隻是我一廂情願的?”
姜越目光一急:“自然不是。”
裴鈞委屈巴巴地癟嘴湊近了,又問:“那你就是不想同我親近,嫌棄我了?”
姜越忙道:“絕無此事。”
“那你為何總避着我?”裴鈞納了悶兒,圈着姜越的手也愈發收緊了些,“從前咱還在司部做事兒的時候,請示問安、外出巡察,你倒時不時還捏我一下、攙我一把的,怎麼眼下親近起來了,你反倒卻不敢了似的?”
“我……”姜越一時張口難言,待踟蹰再三,才低聲道:“裴鈞,難道你一直不知,我實則……是怕你麼?”
“怕我?”裴鈞一愣,隻道這是他從未料到過的答案,這時攬着姜越是人都懵了,更加不解起來,“為什麼?”
姜越此時怕他誤會,自然想急着同他解釋清楚,可他十來年的複雜心路又絕難以三言兩語道明,是故眼下猛一牽絲,不免亂了心神不知如何擇言相告,片息後,卻似乎想到什麼,忽地便一臉正肅地拉起裴鈞,大步往船塢外的碼頭走去。
午後的陽光灑滿運河,碼頭上各處走動着搬運貨箱的赤膊工頭,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貨船按位停放,其間甚或能瞥見一二個洋人。
二人來到石砌的河口邊,站在一艘擱淺的大船前一眼朝水面望去,隻見河中波光閃動,岸邊楊柳飄搖,翠綠的草枝漫襯着金光,在水中晃蕩出一片燦青的色澤。
大船擋去了他們身後人來人往的嘈嘈,臨河處尚算僻靜。姜越引裴鈞走至水邊,看向河面垂柳沉默一時,忽地認真道:“裴鈞,你于我,便似這天光于水了。”
裴鈞看看河裡的水影,又看看他,不得其意:“什麼意思?”
姜越道:“若無天光,岸邊柳葉青得再好,也絕然照不去水中半分顔色。故水能有綠,波光粼粼,蓋天光之賜,故天光之令人生畏、令人生彩,便似你,而我隻是無色之水罷了。”
他擡眼望向天際的日光,自嘲般徐徐道:“實則我自幼對你多是激賞與崇敬,卻因從小與你誤會,便難以同你親近。後來我漸漸起了心意,近你一步是不能夠,太遠又舍不得,便唯獨想在政事中與你留一分交集,故才點了你來京兆作少尹。可就連這個,你也總當我是要害你、傷你。由是我便更不敢再近你一步了,怕你愈加惱我、恨我,将我推拒得更遠。如此怕着,畏着,竟也十年過去,如今要叫我一時不怕,又豈是易事?”
裴鈞走向他一步,在盛烈的日光中彎眸看向他:“那你現在還怕麼?”
姜越想了想,認真說:“怕。”
裴鈞握起他手來,放輕聲音問:“我已然過來了,同你在一處了,你還怕什麼?”
姜越沉息一時,望向他道:“我怕你走。”
“瞎胡想。”裴鈞在身後雜亂喧嚣的碼頭裝卸聲中飛速湊到他耳尖一親,低聲在他耳畔道,“你怕是不知道,我這輩子大約是專程來賴上你的,走是不可能了,你要是還不同我好,我豈不該瘋了?”
“那我便是已經瘋了。”姜越擡手覆在他手背上,凝目望向他,音色低沉下來,“前幾日隻要一想到你被困在宮裡,我是一刻都坐不住,一刻都安頓不了。”他的眼神在光影下一閃,出聲忽而一顫:“我根本不敢想,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
“好了,好了。”裴鈞極怕他說起此類,一聽便連忙推起他面具下緣與他深深相吻,直接堵上他胡言亂語的嘴,直吻到他顫動的手震逐漸平息,才漸漸與他分開勸道:“好了,姜越,我這不好好的?是你救了我呀,忘了?”
說罷他繼續寬慰姜越道:“如今我出來了,春闱放榜了,船也打好了,三日後錢海清入班。待你重返朝堂,我們便即刻令他和張三去查鹽案,回來便保舉張三入刑部重審裴妍之案,這一切你全然不必擔心,都交給我便是了。你呢,今日就回家去收拾東西,帶上你那些個先生們,咱們明日就往莊子上住着謀反去,其他的什麼都别多想,現在隻管把你這局給盤活。”
裴鈞捧起他雙頰,認真看向他面具下的雙眼眼道:“姜越,我要你活過來。我不僅要你活過來,我還要幫你坐穩這江山,幫你治好這天下。我要後世之人一想到盛世,便能說出你的名字。”
姜越鎖眉與他相視,睫羽微顫間,低聲問他:“那你呢?”
裴鈞攤開手來牢牢牽住他,擡起另手從他眉心刮到鼻尖上,缱绻着眉宇輕笑起來:“我有你就夠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