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來人!來人開棺!”
滿街奔逃的百姓聞聲,皆被吓得更甚,不少都愣在半道震驚地看向棺材,奔跑的人中也好些絆倒在地。瞬時間,街中百姓驚懼的大喊充斥街巷:
“晉王爺沒死!晉王爺活過來了!——”
那街角算命的老道拎着濕哒哒的袍子,邊跑邊叫道:“天降異象,應水而生!這是真龍命格、天選之子啊!”
禮部一幹随行官員全吓傻了,裴鈞一邊牽過馬頭往晉王棺椁奔去,一邊喝令左右道:“快!快開棺看看!快!”
另一主事聽言,忙奔在他身後焦急勸阻:“不成啊大人!封棺時辰已過,眼下開棺怕是大兇啊!宮裡若是怪罪下來,咱們禮部可都要遭殃!”
裴鈞勒馬回頭,怒斥道:“此象大兇,不知何故,眼下棺内已有叩打大喊之聲,若當真是晉王爺英靈還魂,莫非還要擡去埋了不成?爾等即刻開棺鑒身,看看究竟是何物作祟!”
由是底下人不敢耽擱,忙硬着頭皮叫來工匠開棺。而工匠一個個也怕得要死,打頭兩個被擁至棺材旁邊,還相互推诿着不敢靠近,還是由裴鈞一聲令下,才吞了口水顫顫走上前去。
不止他們,此時已經沒有百姓敢靠近棺木,都站在街角道沿上遠遠兒地盯着,既恐懼,又舍不得離去。随行儀仗隊也逐漸在無聲中在棺木周圍圍成了一個圓,極度擔憂地伸頭觀察着工匠将鐵鍬嵌入棺蓋的縫隙、抖着手咬牙一撬——
棺木頓時開啟了一縫。再一撬,棺釘脫孔,蓋闆松開。
兩旁工匠對視一眼,梗着脖子閉目伸手一掀,将棺木嘭聲推落在地,便火速避至一旁瑟瑟發抖。
沿街百姓屏息凝神、探頭觀看着,隻見那烏木棺椁中金玉器物的反光一晃,一個穿戴華貴壽衣的人影從金器玉币中直身坐起來,雙手扶着棺檐,緩緩地站起了身。
街邊曾與晉王同處軍中的老将一經辨别,紅着眼大叫起來:“是晉王爺!果真是晉王爺!”
一旁兵士也都口耳相傳起來:“晉王爺沒死?”“怎會這樣?”“那究竟是人是鬼?”
仿佛應了此問,從棺中站起的姜越慢慢擡起了右手來,皺着眉将貫穿他右掌的那根細長銀針抽了出來,接着高高舉起了右手,叫圍觀百姓皆可見到一股細細的血流正從那口子湧出,順着他掌心淌下,滴落在棺木一旁的土地上,被日光映出鮮紅的色澤。
“血!是血!……晉王爺活了,是活了!”
禮部主事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圍觀百姓也再次驚叫沸騰起來。兵馬司中已有隊列迅速往皇宮方向奔去禀告,而姜越卻隻将手中銀針收起來,放下右手,凝眉沉聲向觀禮百姓道:
“諸位!孤自受毒身死,魂歸九泉,便面見列祖,禀世道之艱。未料祖皇震怒,先父斥責,令孤愧為後嗣,神魂難安。孤遂奉列祖之命,與鬼差借來生之壽,再還人間,此番必當鞠躬盡瘁,誓為百姓禁暴洗冤,令天下太平,共得盛世!”
此言一落,街中俱靜,旋即是驚訝的抽息和喟歎,俄而人群中開始有人零零散散地屈膝跪下。在無聲中,那些跪下的人群周邊,又陸續有更多地人面面相觑後緩緩地跪了。漸漸地,人群中跪下的人與還站立的人相視一眼,當站着的人發覺跪着的人更多,便也提了袍子跪下了。
這時的街中是鴉雀無聲的,人們似乎有着某種既定的默契。裴鈞正也想下馬跪地,剛放開缰繩,卻見眼前樓閣方向一道銀光閃過。
隻聽“嗖”的一聲,竟是一支利箭正飛向他自己!
此時想要躲避已來不及,他僅僅隻能微微偏身,可那利箭已狠狠紮入他右胸,令他身子一晃,重重摔下馬去。
一時間他隻覺天搖地晃、神智渙散。他聽見姜越的聲音在叫他名字,拼命想睜眼,卻看不清前方,亦再分不出彼此遠近。
前胸的疼痛如撕裂般侵襲着他的身軀,那痛感竟似拉扯着他魂靈。在意識消散前,他隻聽見不知何來的極遙遠處,傳來一聲無盡虛幻的尖聲高叫:
“有刺客弑君!快來人保護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