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煊聽言趕忙點頭,站在姜湛椅側,扭着姜湛的手臂,嘴角一癟,頗委屈道:“前日何太妃娘娘的曾孫來了,瞧我腰上有個玉鈴铛,鬧着要玩,我便摘下來與他玩。過了幾時,他卻說丢了,也不知丢在何處,誰也找不着了。”
這一席話聽在姜湛耳中,橫豎都能料想,定是那何太妃的曾孫私藏了姜煊的鈴卻不認,不過見姜煊純善,托詞兩句哄騙姜煊罷了。也唯獨姜煊這孩子心善,想不出原委,才讓一宮上下的人白忙活了。
想到此,姜湛連日來被朝政壓抑的情緒似乎找到個纾解的口子,他看着眼前孩童委屈巴巴的小模樣,不由想起了一些年幼時候的趣事,唇角漸漸浮起個淡笑道:“宮裡什麼玉鈴铛沒有?你隻說是什麼樣的,朕即刻命人雕個更好的給你。”
誰知姜煊聽言,卻老老實實搖起頭來:“不行的,皇叔,那玉鈴铛是七叔公送我保平安的,别的鈴铛都替不了。皇叔您替我找找罷!求求您了!”
姜湛一聽“七叔公”三字,心中剛壓下的煩悶頃刻似狂浪卷起:“什麼,是晉王給你的?”
姜煊見他忽而變色,吓了一跳:“是……是七叔公給的。”
姜湛怒得一把推開他,啪地一拍椅柄站起身來,呵斥整殿下人道:“所有人聽着!誰再幫他找那玉鈴铛,誰的腦袋就别想要了!這宮裡若是再有人敢說起這玉鈴铛,舌頭也别想要了!”
阖宮下人忙不疊領旨,瑟瑟發抖地伏地叩首。一旁的姜煊不明所以被他推倒在地,怕得要命,卻不敢說話,不由紅着眼睛哭了起來。
胡黎瞧着,生出絲心疼,快快上前扶起姜煊來,一邊為他擦淚,一邊低聲規勸。可這時,他給姜煊擦着臉,卻忽地發現姜煊耳根子處有一片紅疹,而順着那紅疹撥開姜煊的衣領,他隻見姜煊脖頸一側也長了一片斑點,一直延伸到後背去。
胡黎心下一涼,瞬時想起了這幾日宮中太監們報給他的事務,下意識擡手一探姜煊的額頭,頓覺燙手,不免縮回手來,叫出聲道:“皇上,小殿下身上長紅疹了!這症狀瞧着,怕是天花啊!”
“什麼?”姜湛大驚,登時倒退一步看向胡黎懷中的姜煊,果然見姜煊耳根脖頸一片通紅,急怒起來,“宮裡怎會有天花?”
胡黎連忙叫人去請太醫來,一面急急答姜湛道:“何太妃宮中昨日遣走個生病的宮女,說是身上長了不幹淨的東西。内務府将那宮女攆出宮前,掌事老太監瞧着就是生了天花,更是趕緊把人處置了。眼下看着,這天花怕是早幾日就有了,被那曾孫帶來了小殿下這兒,将小殿下也染上了!”
“那還不快把姜煊抱走!”姜湛聽言愈發後退幾步,常年為病痛所苦的經曆讓他在第一時間拾起了衣袖,捂住口鼻道,“胡黎,朕不許你再靠近他!”接着随手點了個小太監過去抱起姜煊,慌慌吩咐道:“你,還有你們,馬上把他送走,他生病的消息,宮内宮外都不可私傳,違者斬!”
衆太監忙不疊應了。胡黎也不敢忤逆,忙放開姜煊問:“那将小殿下送去哪兒啊,皇上?”
姜湛雙眼複雜地看向姜煊,皺眉道:“送去楓林齋,絕不能放出來,死了也不行。”
楓林齋三字讓胡黎一愣,聽姜湛一聲:“還不快去!”他才回過神來,趕忙吆喝衆太監拿來毯子裹抱了姜煊,一行人匆匆出了流螢殿去。
一路上,姜煊在小太監小心又恐懼的環抱下分外不安,擡臉問一旁的胡黎什麼是天花,卻見胡黎匆匆行路,神色憂慮,并不答話。
抱着姜煊的小太監此時都快哭出來了,一邊抱着姜煊小跑,一邊苦着張臉問一旁胡黎道:“師父,這、這天花會不會害死我呀?”
胡黎聽來心煩,不由怒斥道:“你若是死,絕對是蠢死,賴天花什麼狗事兒!”說着他頗為煩悶地看向小太監懷中的姜煊,在姜煊一雙清澈的眼睛中,看見了此時此刻搖晃在宮牆之下的自己。
下一刻,他咬牙一想,停下步子命令身後太監道:“去,給我備車。我要去趟忠義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