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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其罪六十一 · 幹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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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傍晚,随着錢海清等一幹侍禦郎們兩眼發直、行屍走肉般回到家中脫袍昏睡,高相廷狀告蔡延的所有罪證,既已由禦史台全部批完,便被遞交刑部,完成了案錄。

鄭浩山就此卸下了肩上重擔,眼見官位得保,便趕忙拖着熬了三個大夜的身子,這才要驅車趕往皇國寺給太後送信。

豈料,他連太靈山那十五裡護衛戒嚴的邊兒都沒摸着,還沒出城門,就先被戍守在京南城門的官兵攔了下來,說是為防生變,朝中涉辦蔡氏謀逆之案的官員,沒有皇命,一律都不許出京,違者視作同謀報信、藐視聖躬,依照國法,将按忤逆罪重罰。

此訊恍如一個巴掌,帶着為官二十來年都不曾有過、三日來卻如影随形的疲憊勞苦和數月來身處朝局旋渦之中的心驚膽戰,猛地扇在了鄭浩山的臉上,叫他頭腦一昏就跌坐在城門樓下,心知是辜負了師兄的囑托,絕了清流那最後一搏的熱盼,終于是哀然一叫,忽然失聲痛哭,四十好幾的人了,此時竟穿着禦史台長官的烏紗官袍伏在道邊捶地嚎啕,引得四下商販行人駐足靠攏,盡都指指點點地來看熱鬧。

好巧不巧,兵部的蔣尚書剛從京南大營得了封極為要緊的軍報,此時正與兩位武官從這南城門外打馬歸來,要火速進宮去政事堂呈禀,卻不料,這一進城門就被半街的人潮堵了道兒。

待發現竟是鄭浩山被圍在一大圈老百姓裡嗷嗷直哭,他直是一驚,趕忙下了馬來将鄭浩山扶起,一邊問着事由,一邊給他拍了拍褂上的塵土。

蔣老自知城防的規矩,眼見鄭浩山如此失态,還以為是他死了親爹老娘出城不得,這才急哭了,故而哪怕是平日政見不合、久有不睦,此時也念在當年算同期入班,心說要不幫襯一二。

可待瞥見了鄭浩山手中信封上面的字迹,他的臉色卻登時難看得直如吃了隔夜的糠,直接撒開鄭浩山雙手,奪過那信,全然不顧鄭浩山那副要以頭搶地的戚遑形容,劈手就把信扔進了城門邊上的火把銅盆裡,隻在鄭浩山的嚎啕大哭中留下一句“甭在這兒丢人現眼”,就領着二位武将再度上馬,繼續踱馬朝皇城行去。

他帶在身上的軍報是喜報,急報,宮門戍衛不敢耽擱,飛快地幫他拴馬放行。待他卸帔拂塵,一番收整,與二位武将快步走過一扇扇宮門和漫長甬道,便來到了政事堂所在的集賢殿中。

這是有朝以來,第一次有武官踏入這曆來獨屬于翰林文臣的衙署地界,可當走入此處,他們意料之中那清風雅靜的絲竹管弦之聲卻一概沒有,一路進來,聽到的隻是殿内像是趕集賣菜的商市一樣,傳出了讨價還價、斤斤計較的沸然争執:

“三十萬兩?你用搶的算了,我可批不了!”

——這是方明珏的聲音。

蔣老又聽工部的卓敬在叫:“那二十五!這可是修壩築堤的事兒,二十五萬兩你總要批給我,再少我是修不出來了!”

這時有人低低勸了句。卓敬沒有再說話了,方明珏聽罷,口氣也軟下來一分:“行,那就二十三吧,卓老哥。人力和時限上,咱們寬裕倆月,我先批二十三萬兩你拿去修着,翻年的稅賦收上來,我再把不夠的貼你。”

工部的這才妥協:“那你先簽來,我急着去交賬。”

不出一息工夫,工部的卓、彭二人便帶着蓋有戶部紅印的單據走出,經過蔣老隻得空匆匆抱拳點頭招呼,便飛快地走下階梯趕往國庫領錢。

而蔣老三人還沒跨進殿門,身後卻又旋風似的刮來一個報信的館役,先他們一步跑進殿中,捧着一張紙單就扯嗓宣讀:

“蔡府贓款贓物,第二批折賣已畢!所得者,合計二百三十八萬四千九百一十七兩八錢,另有京郊五處田畝今秋收成,稱得一百三十五石六鬥七升,已入庫待決!”

還不等他話音落下,坐在殿内桌邊的二十來人已經霍地起身,此起彼伏地舉手高呼着争搶起來:

“給我!”

“先給我!”

一時間,這些個平日手沒有縛雞之力、腳不能下地幹活的雀鳥兒文臣,居然全都化身垂涎的紅眼秃鹫,瘋狂盤旋在蔡氏這條将死之蛇的殘身上空,隻待首座的趙太保一聲令下,便似要一舉俯沖而下,叼走從這百年大蛇屍身之上刮下的每一塊好肉。

如此詭異可怖的景象,叫二位膀大腰圓的武将都虎軀一震,頗覺懾然地看向身後蔣老,可蔣老撓着頭還不等解釋,三人便又聽門内左手邊的大殿角落中傳來一聲:

“靜一靜。大家先靜一靜!”

堂中的喧嘩立時靜下不少。

兩個武将當即探頭往門内一瞧,這才發現,門邊角落裡居然坐了個人。

這人裹着一身雙鶴銀褂,頭上的烏紗帽子早已摘下來放在一旁的四角燈台上,此時正曲着長腿,挽着袖子,支額困坐在殿角陰影中的一把低矮交椅裡。

他的膝上攤了一本又厚又大的賬冊,手中捏有朱砂硬筆,也不知是寫畫了多久,右手的手指和手肘,都已被賬冊上的圈線染紅。

這時他揉了揉眉心擡頭,正要說話,卻忽然瞥見二位武将的腦袋從身旁殿門外探進來,不免一頓,仰着臉與他們大眼對小眼,片刻才訝然笑起來:“這不是陳副都統和楊監軍麼?少見少見。今日怎麼進宮來?是營裡有事兒?”

二人連忙跨進殿中和他見禮:“裴宰衡。”

蔣老也跟了進來,此時已是難掩激動道:“有事兒,子羽,天大的喜事兒。”

說着,他從懷中掏出一封軍報文折,向裴鈞一遞:

“蒼南道的叛亂,平了!”

這一句話音方落,滿殿嘈雜頓時一停,下一刻,殿中猛地響起衆臣歡呼。

裴鈞霍地從交椅中站起,膝上的賬本“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他一把接過那份軍報拆看,被朱砂染紅的手指卻即刻将那軍報外殼印出了道道紅線。

随着他展開折子,這些紅線就像纏絲一般繞在了這本寫滿了軍機的青綠文折上,豔赤而蜿蜒,随同他一字字的點讀,蔓延到最後一行墨字的最尾,被他砰然合起,顫顫緊按在了自己的掌心:

“晉王要回京了?”

“來信之日,晉王已在梧州城外點兵合營,應是不日便會班師回朝。”

蔣老再從袖中把書寫詳盡的軍情剳子取出來,笑着遞給他:“半個多月都沒有軍報傳回,我們還在擔心有變,看了這剳子才知道,原來叛軍被逼到了山中,與官兵迂回惡戰了整整九個日夜都拒不投降。”

“山裡地勢險惡、怪霧漫滋,降兵營的兩個主将迫于糧草将盡,急于止戰,不慎中了叛軍的埋伏,兩三千人險困毒瘴,多虧晉王令人率軍突圍,這才把他們救了出來。”

裴鈞一目十行地疾速看完剳子,确認了姜越無虞,雙眼這才顫然一眨,旋即又前後翻找一番,似有怅然:“沒有别的來信了?”

“你是說官文?”蔣老搖頭,“戰後清算和撫恤的事宜還多,官文應是要等過幾日才能送來。怎麼,剳子上還有不清楚的地方?”

“……不是。沒有。”裴鈞強忍一會兒,才平複下來,先收起軍報看向堂中主桌上,深吸口氣道,“諸位,既然叛亂平了,蔡府新抄出來的這筆錢,我提議,就先用給梧州幾地,一是清理戰場,撫恤傷亡,二是安置災民,修堤建壩。”

趙太保點了點頭,提筆在冊上記了一下,問回桌上:“災民如何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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