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沿着崎岖的小徑,深入峽谷的盡頭,深處空氣陰冷潮濕,四周彌漫着灰色的煙霧。
時間已過去兩個時辰,他的乾坤袋裝滿了大半鬼母同心草。
這種草通體黑紫,葉片狹長,邊緣微微卷曲,散發淡淡腐臭氣息。
細看之下,草藥的根部如同嬰兒的手掌般緊緊抓住岩石,顯得格外詭異。
楚越在一片陰暗的岩壁前停下腳步,幽暗裂縫長着幾株鬼母同心草,他聞到一股腥臭刺激的味道。
他取出一塊熒光石,扔到岩壁間的縫隙,光芒亮起的瞬間,縫隙出現一雙金漆巨瞳,豎直的瞳孔被光照得縮緊。
楚越修長有力的手指握緊刀柄,那雙金色巨瞳的主人逐漸顯現出身形——一隻巨大的金瞳蛛緩緩爬出。
它約有半人高,全身覆蓋漆黑的甲殼,口器滴着黏糊糊的毒液,細長的腿仿佛一柄柄鋼刃,踩在岩石劃出一道白色的深痕。
一人一妖對視幾秒。
妖饞人的肉,人饞妖的丹。
金瞳蛛的爪子在地上劃拉幾下,耐不住饞勁,發出一聲低吼,猛然向楚越撲來!
楚越漆黑的瞳孔向上一擡,不覺恐懼,有些說不出的興奮。
他将刀橫揭起,在金瞳蛛的口器落到頭頂的瞬間,持刀的手斜驅直入,撬開甲殼,紮進金瞳蛛的肚子裡。
金瞳蛛還未覺得痛,隻是發覺忽然使不出力氣,無法一口咬下眼前這顆鮮美可口的人頭。
緊接着,它便聽到“噗嗤”一聲,刀從它肚子裡抽出,黑糊糊的污泥從傷口裡蹦出來,噼裡啪啦砸在岩石地。
仔細一看,污泥裡有血肉在蠕動,原來是金瞳蛛的髒器。
“嗞!!!”
金瞳蛛張開口器發出一聲錐心般的尖嚎,仿佛有尖刀在刺耳膜,莫名聽得人心慌意亂。
可它眼前這張臉神色漠然,非但不躲遠,反倒貼近它的身體,金瞳蛛隻覺五髒六腑翻江倒海,好像有隻手在它肚子裡攪動。
血肉的攪動聲叽咕叽咕,它才反應過來不是好像,确實有隻手伸進它肚子裡在找什麼東西。
金瞳蛛又怒又懼,張開巨大的口器朝着近在咫尺的腦袋咬下去,就在它的口器落下之時,它咬住一柄窄而薄的黑刀。
或者說是刀“咬住”了它,因為它的生命力不斷地被刀口掠奪,那柄刀好像一個貪婪的惡鬼,在瘋狂地吸收它的生命。
它想要張開口器逃走,苟全一條命,少年握着刀柄的手腕一轉,将刀斜切入它的上颚,将它的口器切成兩半,無法再合上嘴。
從金瞳蛛見他第一面,至将死之際,不過須臾之間,他俊挺的臉上神情一成不變,唯有當手在金瞳蛛肚子裡握住妖丹,嘴角才勾起很淺的笑容。
同時,說了一句金瞳蛛聽不懂的話——“這個一定會讓他笑。”
楚越掏出一顆血糊糊的圓球,他拿出帕子擦了擦,金瞳蛛到底是未開智的妖怪,黑褐色的妖丹渾濁不清。
他收進乾坤袋裡,拿下金瞳蛛口器裡的刀,走進裂縫采集鬼母同心草。
四周的天色逐漸陰郁,天空現出血紅的圓月。
楚越向峽谷入口的石碑走去,沒走出幾步,他頓住腳步,漆黑的濃稠夜色裡,四面八方亮起金漆的瞳孔,方才金瞳蛛的哀叫呼喚來它的同伴。
早已在此蟄伏,等待着他掉入陷阱。
他單手握着腰後刀柄,神情從容恬定,真意玉簡裡的刀法已經十級,正想要練練手,送上門來的不要白不要。
楚越向前走一步,四面的金瞳蛛逐漸向他圍過來,他身形靈敏輕捷,穿梭在蛛群之間,一邊揮刀幹脆利落的殺妖,一邊向峽谷的入口撤退。
随着慘烈的哀嚎,一隻隻金瞳蛛倒下,更多的金瞳蛛向他身邊聚集。
黑夜裡無處不在地金光閃閃,仿佛是走進了金庫之中。
“沒完沒了。”楚越眉頭微蹙,呼吸略微的急促,眼裡冷冽的殺意決然。
就在此時,他退到陡峭崖下,血紅月色照着崖邊一道修長優雅的身影。
紅色寬袖衫籠着錦緞白衣,腰帶收緊的腰身勾勒出纖細的曲線,仿佛紅月下的美豔幽魂。
李蘭修慵懶地斜倚在崖邊,墨發間垂落的孔雀羽閃着星光,像看出好戲似的,欣賞楚越在蛛群裡厮殺。
楚越擡頭瞥一眼他,猛力揮刀砍翻撲上來的金瞳蛛。
一開始他尚能毫發無損的應對,但蜘蛛被逼急了是會吐絲的,一旦他的刀被蛛絲黏着,身上就會露出幾道血色的傷口。
許久之後,最後一隻蜘蛛倒地,層層疊疊的蛛屍鋪滿地面,空氣裡血腥氣沖天。
楚越單手将刀插進地面,精疲力盡地單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