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沿着地圖向滄溟界逐漸深入,蒼翠的樹木越來越繁盛,道路兩側山峰高聳入雲,仿佛是通天的巨人。
遇到稀奇古怪的妖獸層出不窮,所幸都未開智,他們隊伍裡幾人修為不俗,尚能輕松應付。
這一日,他們走進蔥蔥郁郁的密林,空氣裡濃郁的腐臭味撲鼻而來,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難聞至極。
李蘭修戴着面具,這股味道就已熏得他幾欲作嘔,他眯起眼睛眺望,密林深處有座白色的小山,山尖仿佛有黑色巨大蜂巢在飛舞。
幾人聞到氣味,神色各異,人的屍臭味不同于其他氣味,很易于分辨,這麼濃郁的味道,至少死了數十人。
能進到滄溟界的人唯有各個門派的修士,即便不是重玄宗的人,也同為道宗,難免令人有恻隐之心。
他們走入密林的深處,那座白色的“小山”逐漸清晰,原來是白衣弟子的累計起的屍山。
最下面的被吃得隻剩嚼爛的骨頭,再往上一層血肉模糊,像被**反**刍動物嚼碎吃進肚子裡又吐了出來,最上面的剛死不久,數之不盡的蠅蟲圍着飛舞。
李蘭修掐出法咒向前一揮,蠅蟲四散而去,死都死了,給人留點為人的體面。
楚越走近幾步,躬下身扯出一條胳膊,死屍身上的白衣,衣服樣式與重玄宗不同,袖口滾着紫邊,衣角刺着銀色北鬥七星。
統一的佩劍很窄,劍柄同樣有北鬥七星的符号。
江九思重重地歎口氣,“都是淩雲劍宗的弟子。”
連師兄面露不忍,“淩雲劍宗的弟子為何會死在此處?”
能入得天下第一宗修行,這座屍山裡都是靈根絕佳,萬裡挑一之人,如今死在這鳥不拉屎之地,實在令人唏噓。
楚越抽出一把劍來,屈指彈了彈劍鋒,“劍上無血,他們連劍都沒來得及拔就死了。”
滄溟界裡能有如此實力的妖魔,隻有那位黑蛟真君。
李蘭修聽到這個稱号,瞥了眼屍山,微微眯起眼,這座山擺得太整齊了,太斯文了,不像是吃完随便一扔。
江九思與連師兄神色凝重,他們二人修為最高,被宗門寄以厚望斬殺黑蛟真君,如今見到淩雲劍宗弟子的屍體,才明白黑蛟真君的實力有多可怕!
堂堂天下第一宗的少年英才弟子,竟連拔劍的機會都沒有,打個照面便被秒殺,以他們二人的實力,豈能打得過黑蛟真君?
看來個人斬殺黑蛟真君的可能微乎其微,隻有宗門的降妖大陣才能制得住黑蛟真君,幾人都在思考各自的問題,忽然一聲微弱的呻/吟響起——
“呃……救我……”
李蘭修看過去,屍山裡伸出一隻慘白的手,抓住了離得最近楚越的手臂。
楚越眉頭一凜,反手握住那隻手,用力将人從屍山裡拉出半截,是位容貌平平無奇的少年,蒼白臉沾滿血污,肩膀被啃沒了一半,露着白森森的骨頭。
處玄上前幫忙,與楚越協力将少年從屍山裡拖了出來,少年除了肩膀的傷口恐怖,身上倒也沒有其他外傷。
他倚靠在處玄身上,毫無血色的臉止不住顫抖,哽咽的哭腔問:“你們是重玄宗的人?”
連師兄連忙扶住他的手臂,關切地問:“我們是重玄宗弟子,你是淩雲劍宗的人?可是遇到了黑蛟真君?”
“什麼真君?”少年咬住牙齒,恨恨地說:“那老魔,就是個吃人不眨眼的畜生,配得上稱真君!”
江九思摸摸下颚,若有所思地問:“你是淩雲劍宗哪座峰的弟子?我并不是不信你,隻是這滄溟界詭異多端,還望小友見諒。”
少年慘笑一下,擡起手指着屍山說道:“我們皆是翠嶺峰周真人座下的弟子,這些是我的師兄師弟……”
江九思走近李蘭修身邊,輕聲密語傳音,“我見過翠嶺峰的周真人,确有其人,李師弟以為如何?”
李蘭修目光掃過那少年,少年也在看他,鼻子輕微地發顫,似乎再控制不住聞什麼味道,又像是快要哭了。
他的眼神盯着李蘭修的面具,再挪到他的脖頸、胸口,腰身,審視一般從頭看到腳。
李蘭修嗓子裡溢出輕笑,走近他身邊,伸出一隻手扶住他的手臂,“你不記得我了?”
楚越眼神微動,手向後背起握住刀柄,伺機而動。
少年立即靠着李蘭修身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鼻子抖動的幅度更高,喉嚨一滾一滾,仿佛是在吞咽口水,“嗯?我當然記得你。”
此刻這一幕投射在問道廣場的巨鏡裡,場外的觀戰者屏息凝神,注視着鏡中分隔開的每一個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