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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一隻狐狸,何至于如此興師動衆?
為首一名男修一劍揮來,指向她胸口,叱道:“哪來的奸細?敢到缥缈峰撒野!若不直說,休怪我劍下無情!”
劍尖抵着她的外衣,隻須輕輕往前一送,便能破開她的心髒。
什麼奸細?
隻不過抱走了一隻狐狸,怎麼就成奸細了?
心髒被劍抵着,謝清徵頭皮麻了半邊,辯白道:“我不是奸細,掌門與闵鶴師姐可以證明我的——”
“身份”二字沒說完,那男修身後的少女打斷道:“沖鬥師兄!别和她廢話!她會使天樞宗的萬象步,搶走了我的靈寵,還破了缥缈峰的結界!”
謝清徵看到那少女,皺了皺鼻子。
不知這大小姐是何方神聖,那名男修轉開了臉,竟當真不再聽人解釋。
他雖是師兄,面對那位少女卻流露讨好之意:“紫芙師妹,請放心,沖鬥師兄定會為你讨回公道!”
說着,他收起長劍,目光轉向謝清徵,隔空一掌拍出:“小友,請賜教!”
淩厲的掌風襲來,謝清徵閃避不及,胸口似被一塊巨石重重一拍,身子如軟泥般向後摔去。
李沖鬥暗道不好,慌忙收掌。
他身為青松峰的首席大弟子,素有“打抱不平、鋤強扶弱”的俠名在外,礙于對方并無兵器在手,又是個小輩,出招之時還特意提醒,這一掌也才使出兩分力道,已試出她修為淺薄、幾近于無,絕無可能破除缥缈峰結界。
難道是因為莫長老閉關療傷,結界露出了破綻,這小姑娘才誤入缥缈峰的?
他身後的衆修士也都吃了一驚,她們眼見謝清徵從缥缈峰走出,料想她能破除莫長老設下的結界,修為必然不弱,哪知沖鬥師兄随手一掌,竟能把她打成這樣,怕是其中必有誤會。
沐紫芙适才躲在師兄身後,不敢太過放肆,這時見謝清徵被一掌拍倒,才走出來,拔出劍,還是那副嚣張跋扈的模樣:“我以為你有多厲害呢,原來不過如此!”
血腥味湧将上來,謝清徵無力反駁,掙紮地爬起來,倚坐在一顆竹子上,咳出了一灘血。
她入門還不到一個月,能厲害到哪去?
沐紫芙得意洋洋:“我要劃爛你的臉,砍斷你的手,看你還敢不敢搶我的東西!”
冰涼的劍鋒抵在臉頰上,冷意森森,謝清徵想要後退,卻無力動彈。
沐紫芙笑吟吟道:“看你和我差不多大,長得也還算入眼的份上,給你另一條路。第一,把那畜生還我,那是我阿姐送我的東西,你沒資格碰;第二,老實交代你怎麼進缥缈峰的;第三,跪在我腳邊,向我磕頭,道歉,求我饒了你!”
她笑靥如花,似是極喜歡這種把人踩在腳底下、肆意羞辱的感覺,偏又生了一副好相貌,若是不知情的外人見了,準會覺得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在和同伴頑笑。
謝清徵咬唇不說話,死死瞪着她。
沐紫芙臉上依舊挂着笑:“你這對眼珠子還挺好看,再瞪我試試,我給你挖出來安在狗頭上!”
滿腔的屈辱感和憤怒感湧上心頭,激得謝清徵又一陣咳嗽,咳出的卻都是血沫。
有幾位女修心有不忍,猜到其中另有隐情,上前來為謝清徵運功療傷,制止沐紫芙道:“紫芙師妹,璇玑門禁止同門相鬥!我已派人去請闵鶴師姐來,等師姐來說清楚再動手不遲!”
沐紫芙罵道:“你們都是青松峰的人,不護着我,倒去護一個外人,算怎麼回事啊?”
話音未落,竹林中有道白影閃過,一團毛茸茸的東西驟然躍出,閃電般撲向沐紫芙,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
李沖鬥失聲叫道:“紫芙師妹!當心!”
沐紫芙轉身避開,靈狐如同鬼魅般貼到她背上,從背上繞到她脖子上,爪子鋒利如勾,在她的脖子上撓出十來道細密的血痕,緊接着,又從她脖頸處鑽進了衣服裡,猶如一條靈活的蛇,在她的後背、前胸、脖頸、臉上、頭上疾速穿梭。
沐紫芙驚慌失措,手忙腳亂伸手抓去,卻連影子都沒抓到。
幾個女修上前,想要幫忙,卻又不知從何幫起,七手八腳幫忙抓了幾下,沒抓住那團毛茸茸的東西,反而不小心抓傷了沐紫芙的臉。
李沖鬥遞出長劍,刷刷刷刷,藍光四溢,劍招迅疾,淩厲的劍氣同樣沒能傷到靈狐,反而将沐紫芙的左臂割得皮開肉綻。
沐紫芙惱怒至極,擡手一劍砍向他。
李沖鬥慘叫一聲,捂着右手,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
他右手的小拇指被沐紫芙一劍削去,滾落在地。
變故發生在瞬息之間,衆修士都被那團毛茸茸吸引了注意,待反應過來,看到地上裹着鮮血與泥土的斷指,不由一陣悚然。
有人喊道:“師兄!快去神霄峰找素問師姐接手指!”
李沖鬥恨恨剜了一眼沐紫芙,拾起地上的斷指,連滾帶爬地往神霄峰飛去。
剩餘的修士不敢再用劍,解下腰間笛子,也不敢吹奏殺傷力大的曲調,隻吹奏一曲禦獸訣,試圖驅逐那靈狐,哪知絲毫不起作用。
沐紫芙慘叫連連,在竹林中四處奔走,試圖甩開身上的靈狐,衆修士也跟着她四處亂轉。
謝清徵倚坐在竹子邊,看這場面滑稽,擦了擦唇邊的血,忍不住笑了一笑。
這種生死關頭不該笑的,誰知道下一瞬沐紫芙的劍會不會朝她揮來,偏偏她就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與此同時,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那靈狐果然是隻不同尋常的靈獸,複原能力真好,應該不用她操心了。
場面亂作一團之際,一名青衫女子踏劍而來。
那靈狐似是嗅到了危險,忙從沐紫芙身上下來,飛身欲回缥缈峰,結果卻砰的一下,被缥缈峰的結界彈飛出去。
謝清徵暗道不好,連忙扶着竹子站起身,想抱它進去躲一躲。
她可以進結界,她手上的東西也可以跟着進去。
可還沒等她走過去,那踏劍而來的女子衣袖一拂,輕而易舉捉住了靈狐。
那女子左腰懸着長劍,右腰别着一管青光四溢的短笛,挺拔的身姿與四周的綠竹極是相稱。
衆人見了她,忙不疊俯首行禮,有的喊“師尊”,有的喊“沐長老”。
唯有沐紫芙哽咽委屈:“阿姐!阿姐!你總算來了……”
她的臉上、脖頸上滿是觸目驚心的紅色抓痕,血迹斑斑,乍一看去,像個血人。
明明滿身傷痕,青衫女子的到來,卻令她有恃無恐,那兩聲“阿姐”,喊得尤為響亮。
謝清徵垂下眼簾,莫名想到早故的娘親,神情有一瞬的黯淡。
那青衫女子柳眉杏目,膚色白膩,嘴唇甚薄,美得張揚,美得攻擊性十足,眉梢眼角的那一絲刻薄與傲慢,與沐紫芙如出一轍。
靈狐被她捏着後脖頸,夾着尾巴一動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