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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徵在碧水寒潭裡浸泡了一夜。
一夜之後,她的外傷痊愈不少,但論劍大會一戰,真氣枯竭,經脈受損,她短時間内都不能再運氣。
翌日,天還未亮,她摸黑走回未名峰,收拾家當,揣上靈狐,匆匆忙忙往缥缈峰搬去——生怕莫绛雪後悔一般。
踏雪冒寒,抵達缥缈峰山腰時,謝清徵一頭撞上一道透明的結界。
她揉了揉額頭,解下腰間的木牌,換上了玉牌。
身份玉牌是内門的标志性佩飾,有這道玉牌,才可以進入璇玑門各峰山腰以上的地方。
靈狐緊跟在她身後,一路上打滾玩雪,不亦樂乎。
謝清徵走到一半,停下來,看着靈狐,若有所思。
靈狐雪白的毛發沾上了晶瑩的細雪,朝她歪了歪頭,霎是可愛。
謝清徵放下手上的大包小包,抓起靈狐,在雪地裡翻來滾去、搓了又搓:
“你好像一年沒洗澡了吧,要搬新家了,我先幫你用雪洗一洗啊,免得你又被她嫌棄太髒。”
靈狐被她搓得嗷嗷嘤嘤叫。
洗完狐狸,繼續趕路。
越往山上走,寒氣越重,謝清徵暫時不能運氣,凍得瑟瑟發抖。
靈狐看了她一眼,“不計前嫌”,小爪子搭上她的手腕,将自己的真氣渡了一點給她,又趴到她的背上,把自己當做一條毛茸茸的毯子,好幫她捱過這陣嚴寒。
有了可以抵禦嚴寒的真氣,四肢百骸重新暖和起來,謝清徵感歎:“毛團你真好,改天我去未名峰找黃大廚給你做烤雞吃。”
黃大廚養了一隻黃鼠狼作為靈寵,那黃鼠狼經常捉野雞回來。
“你這樣走下去,走到天黑,也走不到山頂。”忽然有一道清冷澄澈的嗓音傳入耳畔,謝清徵心中一驚,接着一喜,四下張望,卻并未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
傳音入耳?
忽又有一聲鶴唳響遏行雲,半空中,一隻仙鶴俯沖而下,扇着翅膀,落到她面前。
謝清徵朝身後的靈狐道:“莫長老讓仙鶴來接我們了!”
她連忙将大包小包放到仙鶴背上,又揪過靈狐,抱在懷裡,翻身躍上仙鶴寬闊的脊背。
“聽說她在梅林裡養了兩隻仙鶴,毛團你以後可要乖乖的,不能和那兩隻仙鶴吵架打架。”
靈狐抖了抖耳朵。
仙鶴拍打着翅膀,緩緩升起。
缥缈峰上,千萬株寒梅凜冽盛開,微風細雪,暗香浮動。
謝清徵乘鶴穿梭于雲霧花海之間,心情既期待,又緊張。
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弄明白,雖然經曆了一些波折,但一年了,她總算得償所願,可以拜莫绛雪為師了。
漸漸聽聞梅林中傳來铮铮琴聲。
仙鶴好似被琴聲牽引而去,穿過重重疊疊的花海,最終停在了一棵梅花樹下,仰頭發出一聲鶴唳。
到了。
謝清徵抱着靈狐從仙鶴背上翻身下來。
那道如煙似霧的白衣身影,端坐在梅花樹下撫琴。
鶴唳聲起,琴音停歇,莫绛雪擡眼看向謝清徵,淡淡的道:“你把整個未名峰都搬過來了麼?”
這是嫌她東西太多的意思,她聽出來了……
謝清徵回頭看自己的大包小包,讪讪一笑:“這些,都是師姐們送我的……”
她們這些外門的師妹,修為尚淺,年齡也不大,無故不得擅離門派,内門的師姐外出遊曆時,時常會捎些民間的小玩意回來哄她們開心,什麼胭脂水粉、糕點吃食、竹籃柳籃……
丢是不能丢的,師姐們送的東西,謝清徵走到哪,就會帶到哪兒。
若不是去年離開溫家村時太匆忙,她一定也會把村裡的東西都帶上。
她剛來璇玑門時穿的那套破衣裳,她都還留着呢。
莫绛雪輕輕搖頭:“你實在太過重情,修不了我的忘情道。”
宛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謝清徵怔了好一會兒,磕巴道:“你你你這就後悔收徒了嗎?!”
這變得也太快了吧!
莫绛雪淡聲反問:“我何時說過後悔?”
謝清徵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那那那……”
莫绛雪:“你修逍遙道吧。”
修到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超然物外的境界,便可以得道了。
謝清徵這才放下心來,揉了揉有些泛紅的眼眶,應了一聲:“好。”
莫绛雪讓她修什麼,她便修什麼。
莫绛雪随手指了一間竹屋,讓她把東西搬進去。
謝清徵擡眼看去,山頂除了數不清的梅花,便隻有一間竹亭,五、六間竹屋。
長老好像有點窮……
不過,沒關系,師姐們說了,玄門清修之士,不可追求外物,要安貧樂道。
謝清徵把大包小包扛進去,收拾好,出來時,她看見莫绛雪站坐在梅花樹下,邊撫琴邊道:“去準備拜師禮要用的東西,東西在最西邊的那間竹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