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幹什麼?”
即使沒有感受到惡意,魏爾倫的表情也變了,差點控制不住心中的負面情緒:
他發現自己讨厭每一個從他身邊奪走弟弟的人,不管他們是有意還是無心!
“請把你的弟弟放在這裡,”
島倉绫子抱了一下,在魏爾倫沒有放手的情況下,沒有抱得動,不得不松手,指了指旁邊的空床,無奈道:
“他也需要檢查身體。”
中也坐在魏爾倫的懷裡,手中緊緊握着魏爾倫的頭發,被其他人觸碰,也隻是好奇地擡起頭,看了幾眼醫生,就失去了興趣,動了動身體,找了一個更舒服的位置。
但這在魏爾倫眼中,就成為中也主動縮進他懷裡,尋求他的庇護。
很明顯,他的弟弟和他一樣不喜歡其他人的觸碰和檢查。
“不用了,他是我的弟弟,我會給他檢查,”
魏爾倫表情更加警惕,理直氣壯道:
“他不喜歡你,請你離他遠一點。”
看在面前的人幫他治病的份上,魏爾倫特意多加了一個“請”字。
島倉绫子抽了抽唇角,有些奇怪魏爾倫對她的死防嚴守,
但轉念一想,既然兩人是兄弟,那麼眼前的一副純血歐洲人模樣的魏爾倫應該是一個混血兒,
由于連綿不斷發生戰争的大環境,人們之間的相處變得敏感暴戾,他們對同胞都不會太友好,更不要說對有敵國血統的混血兒,
魏爾倫在國外會被排擠,留在這片土地又顯得格格不入,好不容易找到在橫濱失蹤的弟弟,又發現弟弟變成一看就知道吃了很多苦的模樣,難怪會對所有人都不信任。
島倉绫子的疑惑消失了,成為一聲歎息,不再浪費時間詢問,而是仔細地觀察中也的神色,發現中也神色無異才放下心:
孩童和成人的忍耐度不同,若是中也受傷的話,醒來後不可能一聲都不哭,還老老實實地待在魏爾倫懷裡。
“如果這個孩子受傷了,可以吃半片消炎藥,食堂在基地中間,裡面有免費的米粥,你可以給他拿一份。”
離開前,島倉绫子最後叮囑了一句,就去救助其他的傷員。
“我知道了,感謝你對我的幫助,島倉醫生。”
魏爾倫點頭,禮貌地客氣了一句,心底有些疑惑最後的話語,低頭一看,
中也嘴巴一動一動的,外面有一兩根絲線般的金色,注意到魏爾倫的視線後,咀嚼的動作停住了,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恍然大悟,将手中的頭發遞給魏爾倫。
魏爾倫注視着自己短了一截,還有着可疑水痕的頭發,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想:
他的弟弟的牙齒還挺鋒利。
緊接着才是:
“這是我的頭發,不能吃!”
魏爾倫大驚失色,一手捏着中也臉頰,一手開始掰中也的牙齒:
“快點把頭發吐出來!”
即使失去了記憶,魏爾倫也沒有失去常識,
過去得到的知識沒有随着記憶一起消失,而是存放在大腦的最深處,恰到好處時,會自然而然的浮現在腦中,讓主人知曉、掌握,
比如,現在已經被魏爾倫熟練掌握的日語。
“唔!”
中也感到了不舒服,本能地抗拒起來,如同一條固執的魚,咬緊牙,搖頭擺尾地撲騰了兩下,才在魏爾倫的“幫助”下,向地面吐出嚼碎的頭發。
等中也吐完後,魏爾倫又卡着中也的牙齒,對着光線,仔細檢查了一遍口腔,确定沒有漏網之魚後,才松開手,不放心地問道:
“中也,你剛才有沒有咽下去?”
雖然魏爾倫知道吃掉屬于身體一部分的頭發不會中毒,但面對弟弟,再怎麼小心也不為過。
中也搖頭,他還沒有來得及把食物咽下去,肚子依舊扁扁的,空蕩蕩的,穩定地向大腦傳遞火燒火燎的饑餓,那是仿佛胃液腐蝕了黏膜,将胃部痙攣着擰在一起,逐步被消化的痛苦。
但中也不知道怎麼表現出這份感受,隻能摸摸肚子,懵懵的喊一聲:
“哥哥?”
“……是哥哥,”
魏爾倫剛擺出來的嚴肅表情消失了,本就沒有生氣的情緒更加軟化,成為心疼:
“下次不要吃頭發了,中也,我們現在就去找吃的。”
中也的眼睛亮了:“吃的?”
“沒錯,所以,現在先忍耐一下。”
魏爾倫安慰般撫了撫中也的後背,順手拿起右手旁的帽子,戴到頭上,抱着中也離開帳篷,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了背後傳來的動靜,
是另一個人下床,在地面行走的聲音。
魏爾倫停住腳步,轉身,看向蘭堂。
魏爾倫不是白癡,
雖然蘭堂沒有和中也一樣的特殊感應,但在他失去記憶後,蘭堂能讓他多次産生熟悉感覺,絕對不會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極大可能是他失憶前認識的人。
不過,魏爾倫發現,産生這個想法時,自己沒有迫不及待想要接近蘭堂的沖動,也沒有産生發現中也時,壓倒一切情緒的狂喜,
新産生的情緒雖然也有喜悅、信任,但多了一絲壓抑,想要逃避,腳下卻好似生了根,讓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等待蘭堂的接近,仿佛過去已經習慣了如此。
蘭堂似乎沒有太多的力氣,腳步搖搖晃晃,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