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爾倫側頭,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竟然能把肚子餓認成了肚子裡有東西,他的弟弟簡直太可愛了。
擔心傷害到中也的自尊心,魏爾倫強行将笑聲轉化為一聲輕咳,回過頭,解釋道:
“中也,你的肚子裡面沒有東西,隻是你餓了。”
“我餓了?”
中也重複了一句,看向魏爾倫,困惑道:
“這種感受是餓嗎?”
“沒錯,這就是饑餓的感受,有些難受,但隻是身體提醒我們進食的一種方法,”
魏爾倫回答中也,心頭閃過一絲熟悉感,仿佛在很久之前,有人也這麼告訴過他。
熟悉感稍縱即逝,似乎是錯覺,魏爾倫搖了搖頭,走向食堂最左側的窗口,
最左側的窗口上方寫着“免費”,聚集的人也最多,應該就是島倉醫生口中免費的粥的位置。
魏爾倫一邊走,一邊忍着笑意繼續道:
“等到中也吃飽了,肚子就不會咬你了。”
中也懵裡懵懂地“哦”了一聲,小聲問道:
“那我什麼時候能夠吃飽?”
“很快,”
魏爾倫安慰:
“我們已經到地方了。”
此時,太陽斜斜地挂在天空的西側,時間過了最熱的午餐時間,離晚餐時間卻還有一段距離,
所以,食堂旁的人并不多,即使在免費粥的發放窗口,擠在這裡的人也才十幾個人,很快就能輪得到他們。
“嗯!”
中也的聲音明顯更有精神了,期待地往傳出香味的窗口看。
魏爾倫也随之看去,
多虧了顯著的身高優勢,即使前面有十幾個人,魏爾倫也能看得清窗口内部的情況,
穿着白衣服的廚師站在鐵桶旁,盛出一勺勺比水稍微白一點的粥,米粒少得幾乎一眼就能數清,和養魚一樣。
隻是這點東西,他的弟弟真的能吃飽嗎?
魏爾倫看向其他窗口,又看到了上面的價格表,後知後覺地才意識到,在這裡,好東西都是需要花錢買的,免費的隻有大多數人都看不上的東西。
而錢,
魏爾倫腦中跳出一個信息:
隻是人們進行貨品交易而使用的紙張或硬币,隻能在特定的環境使用,本身沒有任何價值,沒有關注的必要。
所以……
魏爾倫摸向口袋,摸了一個空:
他的口袋裡沒有一分錢?
魏爾倫把身上的口袋全部摸了一遍,錯愕地發現自己是真的一貧如洗,
别說錢了,除了剛才裝進去的消炎藥,他的口袋裡連一張紙巾都沒有!
魏爾倫看了看眼巴巴看着窗口的中也,開始懷疑人生,第一次覺得潛意識裡的信息不能相信:
沒有錢,他怎麼養弟弟?
用面前養魚都能把魚餓死的米粥?
“麻煩您給我一碗粥!”
好不容易到了窗口前,中也學着上一個人的流程,高興道:
“謝謝。”
“你的碗呢?”
廚師沒有被禮貌的話打動,反而更加不耐煩,用勺子敲了敲鐵桶,輕蔑道:
“沒有碗我怎麼盛?倒到地上讓你舔嗎?連碗都沒有窮鬼,穿的倒是人模狗……”
廚師擡起目光,看到了魏爾倫的臉,後半句話頓時卡住了,臉上似打翻了顔料盤,驚恐、緊張、讨好一一在臉上閃過,又因為剛才的話變個不停,臉漲成滑稽的通紅,顯得十分狼狽。
魏爾倫剛從自己沒有一分錢的打擊中回過神,就看到弟弟在自己面前被侮辱了一通,臉都黑了:
“你說什麼?”
魏爾倫身邊圍繞着真切的殺意,向前走了一步,左手落在桌台上,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就留下一個凹陷。
在場的普通人被吓了一跳,半佝偻着腰,慌亂地後退,尋找能遮擋着自己的物品。
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事,
橫濱的法律管不到租界的歐洲人身上,所以,歐洲人在橫濱一向無所畏懼、肆意妄為,
即使在警察面前殺人,隻要沒有人願意站出來作證,就不會被定罪,
但就算有人站出來作證,他們最多隻是被警察局拘留一段時間,或者,繳納一筆罰金,就可安然無恙,
相反,作證的人會在事後得到慘烈的報複。
久而久之,避之不及就成了普通人最好的應對方法。
“我、我……”
在殺意中心的廚師大腦一片空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渾身發抖,卻連腰間的手槍都不敢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