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王祠建在離湧泉村五裡外的官道邊上,那處地形開闊,道路四通八達,不論何處的人想來供奉,都極為便宜。
喬元同江稷趕到陰王祠時,外頭的牛車馬車正擠作一團,整個官道都被圍得水洩不通。
天色将暗,路旁的篝火已經高高燃起,有些攤販沿着官道趁機擺起了籮筐,籮筐裡新鮮的小玩意兒吸引不少人駐足挑選,整個陰王祠外熱鬧地如同廟會一般。
喬元同江稷被人潮裹挾着向前,好容易入了陰王祠,映入眼簾的便是門口的功德石碑。
石碑約有一人高,上頭清楚地刻上了捐贈人的名姓。
喬元掃了一眼,最上首的果然是嚴紹一家。
功德碑立在道路的正中央,路旁栽植着一行柏樹,樹下則是修剪得當的小葉黃楊,再往裡走,便是陰王祠的大殿。
殿宇的檐角高高翹起,門口四扇殿門全開,裡頭燭火搖曳,映照着居中的那尊陰神王像。
同陰神教打了這麼久的交道,這是喬元第一次見到陰神王像。
和她想象中的猙獰神色不同,鍍金的陰神王像衣袂飄飛,手持書卷,不像祂的名字一般陰森可怖,反倒像是個俊逸書生,朗朗立在大殿之上。
祠堂中間的擺了一張供奉的桌案,下頭鋪了十幾個蒲團,想來是專門留給功德碑最頂上刻了名字的人。
中間這處不能站人,晚來的人便隻能往兩側擠。
人潮湧動,喬元同江稷随着人群往裡進,費了一番功夫,才在祠堂的角落離找到了一個合适的位置站好。
站在二人身側的是個一身布衣打扮的讀書人,他轉頭朝與他同行的青年道:“聽說,今日可是有大場面呢!”
他身側那人奇道:“我來時可未曾聽說,陳兄快給我說說,是怎樣的大場面?”
被叫陳兄那人面上露出一絲得意,“你可見外頭那功德碑頂頭上刻的是誰人的名字?”
青年眼眸轉動思索一番,無奈道:“這如何記得住,我隻瞄了一眼,記得最上頭那人似是姓嚴。”
陳兄道:“上頭刻的那人,是湧泉村的員外,本名嚴紹。我們不是湧泉村人自是不知曉,昨日聽我在湧泉村的兄弟說,這嚴家員外尊神王受到懲罰,害得整個湧泉村地裡長滿地蠶,全村人跟着遭殃,今日隻得将他女兒獻祭入祠,這才能保湧泉村不受牽連呢!”
他身側的青年眼睛瞪得老大,“竟有如此奇事?!陳兄你再同我多說些。”
明明不過是嚴紹自家地裡長了蛴螬,傳揚出去到了别人嘴裡,便是整個湧泉村都遭了害。
以訛傳訛便是這麼來的,喬元歎了口氣,接着往下聽。
隻聽那陳兄道:“那嚴員外也算是善人了,聽說他找了不少人來治這地蠶。可怪的是,不論那些人前日怎麼除去這地蠶,到第二日清晨,這地上的地蠶總會悄無聲息地又重新冒出來,除之不盡。”
“這可如何是好?”青年聽得入迷。
陳兄敲了下他的腦袋,“你可有認真在聽,我開頭便說了,嚴員外沒辦法了,才在今日陰王冥誕,将女兒獻祭入祠,以求平息陰王怒氣。”
青年捂頭揉了揉,語露不平,“也不知這嚴姑娘長得如何,年紀輕輕被獻祭,當真可惜。”
陳兄拿手肘捅了捅他,“你說話且當心些,此處是陰王祠,神王大人可在聽呢!萬萬不可說些大不敬的話惹禍上身。”
青年趕緊捂緊嘴巴,見無人注意他,才接着道:“這神王當真如此靈驗?那稍後我可要認真拜拜多添些香火錢,望祂能保佑我明年高中。”
陳兄笑道:“這是自然,聽說今年有好多人都是聽說神王法力無邊,這才聚到了這裡呢。”
二人又接着說了些别的細碎的話,喬元沒再仔細聽,反倒是沉浸在陳兄先頭說的那句話裡。
很多人是今年才聽說了陰神教,這件事情,莫不是也同嚴紹有關?
突然,一陣突兀的鐘聲響起,吸引了大殿内所有人的注意。
喬元同江稷一起擡眸看去,從大殿外頭,進來一批身着褐色長袍的男人,他們進入後,便依序坐在殿内的蒲團上。
蒲團最上首還空着一個位置,想來便是嚴紹的了。
褐色長袍的男人們跪坐好後,緊接着從殿外進來個身着黑色長袍的男人,男人面上還留着一撮山羊胡,瞧着不像是陰神教裡頭的人,倒像是個方士。
福至心靈般,喬元同江稷對視一眼。
她低聲問道:“是湧泉村的那個方士?”
江稷輕道:“瞧着像。”
喬元心下了然,接着又看向大殿中間,細看他的一舉一動。
方士掃了一眼在場衆人,擡手比了個噤聲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