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趙銀柳做例子,喬元帶着李琴娘上去的時候,已經沒人再提及方才的事情了。
課程繼續,喬元接着介紹了小麥最容易混淆的紋枯病和根腐病,布置完今日的課業,這才結束了女學第一日。
為了方便姑娘們沉澱所學,農事女學的課程隻設了半天。剩下的半天,可以自行選擇留下來習字或是歸家。
能有個地方專心學習,女學的姑娘們哪裡舍得走。有些甚至早就備好了幹糧,就水幹嚼了幾口,又接着認起字來。
喬元也沒打擾她們,有事的時候就去一樓處理,無事便坐在一旁跟着看書。
一日功夫一晃眼就過去了,到了落鎖的時候,負責中街巡邏的差役張邃山卻忽然找上門來。
“張大哥,這麼晚來可是有事?”喬元熟稔問道。
張邃山是個極為魁梧的壯漢,一個拳頭都抵得上臉盆大,他‘哈哈’一笑,對着喬元道:“巡檢使說你托他找的人已經到了,讓我問問姑娘明日什麼時候過去?”
前幾日他還說随時去都行,今日怎的又托人來問。想着江稷莫約是有事,喬元站在原地思忖片刻。
明日一早要在女學上課,下午的時候還得去縣衙商量買撲的事情,算算到了巡檢司,約莫要到申時了。
同張邃山說了具體時間,喬元見他抱拳一禮,留下一句,“得嘞,我這就回去告訴巡檢使。”也就離開了問訊處。
晚間回家将有關鹽堿地的東西整理出來,又在上頭添了幾筆,喬元這才頗為滿意地收拾完畢上床休息。
翌日一早,喬元早早地就去了問訊處。
她才剛拐到中街,遠遠就見李琴娘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一見她來,李琴娘晃了晃手上的油布包,“喬姑娘,給你帶了點吃食。”
二人到了店内打開油布包,熱騰騰的八珍糕出現在眼前。糕點被做成了葫蘆的樣子,外頭塗了一層蜂蜜,泛着油亮的光澤。每一塊八珍糕上,都嵌滿了果脯和果仁,另加了芝麻和桂花作為點綴。淡淡的甜香彌漫在空氣裡,聞之便叫人食指大動。
李琴娘将八珍糕往喬元面前推了推,“喬姑娘,快嘗嘗罷。昨日的事我沒什麼好謝你的,這是我們天香樓大師傅做的。我昨日回去求了她小半個時辰,她才答應給我蒸上這一小籠。你就當嘗個鮮。”
她都這樣說了,喬元也不好推辭。拈了一塊放進口中,八珍糕入口香甜細膩,糕點濕潤卻不沾牙,都不用幾分力氣,輕輕一抿,直接在嘴裡化開。各種堅果的味道在口中炸開,好吃到喬元連眼瞳都亮了幾分。
見她吃得滿意,李琴娘這才松了一口氣,“太好了,我還怕不合你胃口呢。”
同喬元在樓下坐了一會兒,見有農人來問詢,李琴娘便很是識趣地上了樓。
日頭漸高,喬長平照常帶着飯來問訊處,打眼就瞧見了喬元面前的糕點。他拈起來嘗了一口,霎時驚為天人,“元姐兒,這麼好吃的糕點,你上哪兒買的!”
喬元從書裡擡頭,“不是買的,是李琴娘給的。”
聽她提到李琴娘,喬長平腦海裡蓦地出現了那個身着水紅色衣裙的張揚姑娘,他湊近喬元悄聲道:“昨日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你竟能忍到今天也不同我說。”
喬元見狀,直接塞了一塊糕點到喬長平嘴裡。“大哥,姑娘家的事兒你且少打聽。”
到了上課的時辰,照例是喬長平看着下面,喬元管着二層。
今日的課程較昨日複雜了一些,喬元引入了綱屬的概念,并開始有意識地将昆蟲學和農學的知識穿插着教授給姑娘們。給她們教學,同樣也是自己知識體系的重新架構,對喬元來說,她很享受這樣的過程。
半日課程結束,午後依舊是自由活動。
喬元下午不在,統管的活兒便交給了梁纓,她的個頭是所有姑娘裡最高的。同她交代好一應細則,喬元這才往縣衙趕去。
剛走到縣衙門口,喬元就被道旁一輛輛華麗的馬車給驚呆了。二馬拉車在金台縣都少見,結果今日外頭有好幾輛四馬齊驅的。那些車架華頂寶蓋,綴滿璎珞,不用想都知道,定然是極富貴的人。
沒料到今日會來這般大人物,喬元定了定心神,往裡頭走去。
剛一到大堂,周進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您且坐這兒稍歇,想來再過片刻喬姑娘就到了。”
喬元定睛一看,屋裡坐滿了人,而周進卻獨獨站一位皓首銀絲的老者面前。老者滿面紅光,精神抖擻,一眼看去便很是康健。他身着直領對襟的雲鶴送瑞錦袍,發冠更是由羊脂白玉制成,雕成了松石形狀,一身的行頭怕是不下百金。
縱然得一地知縣這般恭維,老者卻也隻擡了擡眼皮,并未作答。
“喬姑娘?”喬元還在門邊打量,忽然從背後傳來一道聲響。
喬元猛地回頭看去,來人卻是賀令璟。
賀令璟面帶笑意,“姑娘緣何不進去?”
“正要進去呢。”喬元面上分毫沒有被人抓包的尴尬,轉頭大大方方地就走了進去。
賀令璟扇着扇子,跟在她後頭同樣也走了進來。
正侍立在老者面前的周進一見喬元,擦了把汗忙迎了上來。“喬姑娘,你可算來了。”
說罷,他就帶着喬元往老者面前走,二人站定在老者面前,周進躬身同老者介紹道:“華行首,這位便是喬姑娘了。”
同老者介紹完畢,周進又同喬元道,“喬姑娘,這位是打京城來的華行首,他老人家可是咱們景朝皇商裡頭的領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