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你摸一下，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同？是不是一邊墨迹很幹，一邊像是剛寫不久，墨水還沒完全浸透，有點濕濕的感覺？”

江淩予又上手摸了兩下，試着體會裴路欣所描繪的那種，濕濕的感覺，但。

“……沒感覺出來。”她實話實說。

裴路欣換了個思路，翻了翻前面幾頁，又讓她看了看後面幾頁，說，“你看這兩種紅墨水字迹有沒有哪裡不一樣？”

江淩予搖了搖頭，讓裴路欣有話直接說，說她腦袋有點打結了。

“學長在備注裡用的紅筆和在筆記裡修正錯題用的不是同一根，前者是圓珠筆，墨迹會光滑一點，後者則是碳素筆，墨迹會糙一點，而且前者寫出來的字摸起來是濕的，搓一下甚至可以掉色，後者很幹搓不掉。”

江淩予聽得雲裡霧裡，問裴路欣這是什麼意思。

“那說明學長他不僅送了我筆記，還非常貼心地為我附上了使用說明，要不然他怎麼會突然’加工’一年以前的舊筆記啊！”

裴路欣寶貝似地捧着那本筆記，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繞着江淩予轉了個圈，“我簡直太幸福了！”

搞半天兜來兜去是說這個。

江淩予捏了捏裴路欣的小臉，打心底佩服她細緻入微的洞察力，“你名偵探柯南啊。”

裴路欣嘿嘿笑着，翻開筆記正打算再欣賞欣賞欣賞，“咻”的一下筆記從手中不翼而飛。

“看什麼好東西呢？給我看看呗！”

是穆複川的聲音。

他這會剛從操場打完球回來，喘着氣呼吸不穩，額前還挂着細細碎碎的汗，手背和肩頸線條也都沾了汗液，黏糊糊的。

裴路欣嫌棄地錘他胳膊，生怕他髒兮兮的爪子會污染了她的筆記，語氣不善，“還給我。”

見她這麼迫切想要回去，穆複川舉得更高了，迷茫地胡亂翻看着，雖然内容他完全看不懂，但明白一點，這字迹并不是出自裴路欣。

那會是誰的？

穆複川将本子往回翻，翻到扉頁，視線剛落到一個“江”字，腳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感。

“幹嘛啊！”裴路欣這一腳是真實在，疼得穆複川龇牙咧嘴地單腳往後跳了好幾步。

他就不明白了，不就是江淩予給她本本子嗎，至于寶貝得跟傳家寶似的嗎。

裴路欣将筆記收好，瞪他，質問，“你閑的沒事跑四樓來做什麼？”

說到正題上了，穆複川：“我忘拿語文課本了，上來跟你們借一下。”

裴路欣沒耽誤一秒，接着回，“不借，除非你求我。”

穆複川上扯了下唇角，意思是“誰求你誰孫子”，把目光投向江淩予，裴路欣這時拉了江淩予一把，笑眯眯地替她回，“她也不借，江江下節課要用。”

em……其實下節課是物理，用不着，但江淩予沒多嘴，知道裴路欣這是跟穆複川杠上了，自然默認站在她這邊陣營。

說來也是蹊跷，穆複川這人好像生來就具備一種技能，不費之力就能把裴路欣惹毛的技能。

擱之前她還會充當個熱心姐姐，幫兩人調解矛盾化解糾紛什麼的，但他倆這幹架的頻率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實在太頻繁了，慢慢的她也就見怪不怪了，甚至習以為常。

現在的話。

江淩予淡定拿上杯子關上門，徹底隔絕裡面你争我吵，互淹唾沫星子的小學雞吵架局勢，沒事人一樣離開了。

*

第二天江淩予仍然沒有見到靖鶴。

他是在第三天下午的體育課上到一半才匆匆趕到的，那會兒體育老師剛找了兩個男生去對面的器材室搬些東西，見他來了，也打發去幫忙了。

器材室離得不遠，靖鶴也不急，慢悠悠地跟在林轍和體委後面，等他到的時候，那體委已經拖着七八個墊子往回走了。

靖鶴瞄了眼正在夠高處坐位體前屈測試儀的林轍，問：“鉛球在哪放？”

“下面。”話音剛落，林轍已經取下那兩個儀器，提起一旁的一兜子籃球，作勢要走。

隻是腳步剛邁開，林轍很快停頓。

皺眉。

靖鶴提那一筐鉛球的時候，神色自得輕松毫不費力，但林轍還是注意到了他撸起的袖子邊緣露出的一點點白色，也隐隐看見他小臂上沿，藏在淺色衛衣下那一圈圈纏繞的，類似于繃帶一樣的凸起。

林轍沒說什麼，沉默着将那一兜子籃球丢給他，一隻手提氣那筐鉛球，繼續走。

靖鶴不樂意了，這是看不起他呢，勾手去搶。

“受傷了就别逞能。”林轍轉身，甩開靖鶴的手，沒好氣地說。

這突然的關心讓靖鶴有點懵，默了半響他才“哦”了一聲，玩笑似的來了一句，“你力氣真大。”

“……”

林轍懶得跟這人扯閑話，繼續不言不語地走自己的路，靖鶴卻在這時冷不丁冒了句，“你喜歡江淩予，對吧？”

林轍沒有回答，但脊背在聽到這句話的刹那不受控般僵了一下，步頻也明顯降下來。

很直觀的反應。

靖鶴短促地笑了下，說：“她是個挺有意思的姑娘，我也很喜歡，所以我跟她表白了。”

林轍終于轉過身來，與一米之外的靖鶴，在空氣的暗流中視線相接，平靜的眸子泛起清清淺淺的漣漪。

靖鶴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林轍的微表情和小動作，非常笃定地說：“你還沒有跟她表白，她也不知道你喜歡她。”

“所以我這叫，先下手為強，對不對？”靖鶴喉口溢出愉悅的笑意。

林轍盯着他狡黠，好似在挑釁的一雙漂亮的狐狸眼，在開口說話的瞬間情緒再次回歸往日的平淡，嗓音倦懶，神色淡然。

“近水樓台先得月。”

“什麼意思？”

靖鶴聽着林轍緩步踏近的腳步聲，也凝望着他的雙眸，聽到他一字一句地說。

“意思就是，她遇到難題會來敲我的門，早晨喊她起床的人也是我，每天放學後我們還會一起走很長的一段路。”

“我才是那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