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出口的一刹那,呼吸開始放緩,空氣漸漸堵塞。
林轍看見靖鶴很明顯地斂了笑容,也看見他眸中的訝異和揣測。林轍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很卑劣,他在無恥地利用老太太這層關系,利用他和她們之間的羁絆,逼退想要打破和靠近這種平衡的人。
可是。這有什麼關系呢。
那點微不足道的可恥心理,那些微乎其微的歉疚想法,早在江淩予踏步向他走來的那一刻,念出他名字的一瞬間,便煙消雲散了。
人本自私,愛者更甚。
他的的确确是一個自私卑劣的人,林轍想。
“你們怎麼這麼慢啊老師都催了,”江淩予走過去,看到林轍兩手提了滿滿當當的東西,繞到他那邊幫忙,“你拿這麼多拿不拿的了,分我點。”
“不用。”
“我拿這個儀器吧,鉛球太重了我拿不動。”
林轍輕笑,“好。”
——
跨越寒冬,萬物複蘇。
在仲春的末尾時分,一中迎來了第二十屆“春之頌”詩歌藝術節。
距離演出開始的前一周,高中部三棟樓是截然不同的三番景象。高一新生熱火朝天地商定着演出主題,演出服裝,利用課餘時間加緊排練,而高二學子則為一周後的摸底考試愁苦不已,至于高三,則是處在“生不如死”和“浴火重生”之間的極端,過着非人的日子。
24班的演出服裝是前兩天才敲定好的,女生們就旗袍和民國學生裝争執不下,最後采取投票形式,學生裝以兩票的微弱優勢險勝。
定好演出服裝和演出曲目,接下來就是抓緊時間排練了。
班主任葉漫對這種活動不怎麼在意,隻讓大家當個放松機會玩玩就好 ,但新上任的女班長是個注重結果的人,明令要求将大家的午休時間和大課間休息時間“充公”,用于排練。
班裡有不少人私下吐過怨言,但看着女班長盡職盡責地準備服裝,剪輯視頻素材,時不時還會買些零食請客,後來也就沒再說什麼,全力支持她的工作了。
除了一個人。
“靖鶴你快點,全班就等你一個人呢!”
女班長一見靖鶴慢吞吞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這人簡直打破了她長久以來對男學霸的刻闆印象,一點沒有理工男那種沉穩博學的氣質,三天兩頭的跟她玩消失,真是氣死人了。
靖鶴貌似心情不錯的樣子,啧了聲,“我面這麼大呢。”
女班長很給面的附和,“對,就等你了。”她隻求這祖宗能好好配合就行。
一周後。
藝術節開始前,照例由高二舞蹈和音樂特長生先“揭幕”。
因為知道阮扶雪會來開場,江淩予和裴路欣兩人早早便到了候場區找她。自從阮扶雪去集訓後,裴路欣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空間動态也很長時間沒有她的身影,所以這次見,裴路欣挺激動,問了她特别多的問題也纏着她聊了好久的天。
“集訓确實很苦,這兩個月的時間我都不知道哭過多少回了,”阮扶雪說,“但一點也不孤獨,因為有人陪着我,隻要他在,我從來不覺得孤獨。”
裴路欣明顯嗅到一絲八卦氣息,試探着問,“是學姐的好朋友嗎?”
“是,”阮扶雪笑了笑,“但也不隻是。”
阮扶雪的話讓江淩予蓦地想起之前在商場見過的那個男生,第六感告訴她,她口中的好朋友跟那個男生或許是同一個。
“喔。”裴路欣心中了然,非常懂事将話題戛然而止,畢竟,再問下去就不禮貌了。
5分鐘後。
台上主持人已經開始念開場詞了,兩人也沒再和阮扶雪閑聊,去了外面的觀衆席。
“每次看阮學姐跳舞,我都會有一種在看女明星表演的感覺,”裴路欣感慨道,“世界上怎麼會有人長得這麼好看跳舞還那麼舒服的,她明明什麼也沒做竟然讓我有一種被勾魂的感覺。”
江淩予笑她,“收好你羨慕的口水,别流我鞋上。”
“說什麼呢江江!”裴路欣努嘴,不規矩的雙手一下一下地戳在她胸口,腰側,撓她癢,“你再笑我——”
視線掃到後側,話音緊急刹車。
裴路欣突然毫無征兆地朝着人群後方跑過去。
江淩予沒動,目光追随着她跑動的步伐向後方的人潮看,等裴路欣站定的時候她終于看到高她一個頭,人群中格外耀目的男生。
好了,現在罪加一等。
見色忘友。
“學長,你怎麼會在這?”這會他們應該在進行摸底考試才對,連她哥都因為要考試的緣故所以沒來湊熱鬧。
江黎森淡定解釋,“我出來上個廁所。”
這理由其實很牽強,裴路欣不太信,裡教學樓最近的廁所也不在操場啊,為什麼要繞一大圈來這上廁所呢,江黎森見她一副低着頭凝神沉思的模樣,很快轉移話題,問她,“筆記用得習慣嗎,有沒有什麼看不懂的地方?”
“好用好用!筆記很好用!”裴路欣擡眸,語氣興奮,“噢對了學長,我上個月月考物理賦分96,這是我第一次上95,真的特别感謝你學長,你教我的解題方法很好用!”
江黎森笑了笑,說是她悟性好人聰明不用将功勞攬他身上。
“啪啦啦——”
台下忽然奏響急風驟雨般的掌聲,經久不息。
“我先走了。”江淩森看了眼台上,舞蹈已經結束,隻剩主持人表情生動地在念稿子。
“嗯,”裴路欣笑着同他揮手,“學長再見!”
江淩森說了聲再見,轉身踏進夜幕,裴路欣視線追随着他離去的背影,目光落在他背在身後的雙臂,以及他手上拿着的東西。
月色光輝燦爛,皎潔如螢螢星火,裴路欣看不清那是什麼,眼眸卻倒映出它折射的淡淡月光。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