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時刻,小鎮陷入沉睡,空空蕩蕩的小巷裡,隻剩兩個單薄的身影穿梭其中。
路燈昏黃不清,光影暗沉,少女的步伐卻似被摁下了倍速鍵,緊湊而焦灼,在黑夜深處橫沖直撞,不曾停歇。
她對去那的路況很熟悉,所以大概率并不是第一次去。
那是什麼時候,又去過多少次呢?
不過沒關系,現在站在她身邊的人是他就可以。
林轍皺起的眉很快又松下來,隻溫柔地提醒了她一句“慢一點,注意安全”。
兩人是在十五分鐘後到的台球廳。
與以往不同的是,店門口多了一則“暫停營業”的通知。
一路跑過來,江淩予體能消耗得不行,扶着一旁的樟樹緩了好一會兒,等氣能喘勻了才動身往門口走。
踏上台階打開那扇玻璃門前,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林轍。
林轍也正在看她。
看到那雙漂亮雙眸裡的糾結和為難,他輕輕抿了抿唇,往後退了一步,“我就不進去了,我在這等你。”
這樣的場合再多一個人是不太合适的,江淩予點點頭,小心地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隔絕了夜間嘈雜的蟲鳴和呼嘯的夜風,裡面是令人悚然的甯靜,像是一汪毫無生機的湖水,沒有任何活力。
盡管她已經走得又慢又輕,周遭的靜默還是将她的腳步聲襯托得很刺耳。
“你終于來了。”喬霏幾乎是飛撲過來。
她不知道已經哭過多久,江淩予看到她的眼圈又腫又紅,臉上還挂着半幹未幹的淚痕,同她講話的時候鼻尖都在顫抖。
“他就在裡面,我……我先出去了。”
江淩予本想問問靖鶴現在情況如何,可喬霏撂下這句話後便匆匆越過她,朝相反的地方走。
江淩予回頭看了眼,人已經消失在了視野之内,沒再耽誤時間,她加緊腳步往裡走。
在見到靖鶴之前,她先見到了坐在耷拉着腦袋坐在台球桌上的趙小頌。
聽見腳步聲,趙小頌沒什麼反應,兩臂撐在球桌上,一下又一下地晃着腿。等那聲音漸漸逼近時,他才煩躁地胡亂揉了兩下頭,說了句“靖哥不見人”。
“他在哪?”江淩予走近問。
久違地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趙小頌撐在球桌上小臂突然僵了一下,搖晃的雙腿也在頃刻間暫停。
他擡起頭,确定來人後立刻從球桌上躍下,喊了聲姐姐,問道,“姐姐你怎麼來了?”
簡單說明了來意後,江淩予環視了一圈,沒看見靖鶴的身影,于是将剛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他在哪?”
“在……”趙小頌猶豫了幾秒。
靖哥是說過不要打擾他,可他這樣一味地靠吸煙麻痹自己也不是辦法,更何況他已經一整天沒出過房間了,趙小頌真怕他把身體折騰壞了。
“靖哥他在裡屋。”趙小頌擡手指向收銀台側面。
江淩予這才注意到那裡有一扇紫檀色的門,沒再多等,江淩予立刻朝那扇門的位置走。
“姐姐,”趙小頌叫住她,“靖哥現在情緒很不好,如果他有對你說什麼不好的話,你不要怪他。”
“好。”
“另外,”趙小頌說着喉嚨有些沙啞,眼圈泛上紅暈,“如果他說要出去,你…你盡量攔住他,我怕他出了這扇門之後,會做出一些令他後悔的事,我不想他出事。”
“嗯,”她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
江淩予走過去,敲了敲門。
門那邊安安靜靜,沒有任何回應。
她回頭看了眼。趙小頌不知何時離開了,諾大的空間裡,隻剩她一個人的身影。
江淩予心一橫,直接轉動了門把手。
門沒鎖。
伴随着嘎吱一聲響,門被打開。
剛一踏入,一股濃烈刺鼻的尼古丁味道撲面而來,整個房間像是被浸泡在煙盒裡,充斥着焦油的氣息。
江淩予忍着生理性不适才沒有幹嘔出來,可眼睛還是被熏得睜不開,有些酸澀,她擡手揉了下眼睛,然後關上了門。
她終于見到了了背倚牆沿,指尖煙霧缭繞的靖鶴。
許久不見的靖鶴。
少年同樣也在看她,隻是與她五味雜陳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對于她的突然出現,靖鶴并沒有什麼反應,甚至連一點該有的驚訝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