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成領着七八個孩子，一手拿着紅紙和筆，另一隻手死死的拽着何英英蓮藕似的小胳膊，唯恐他吓跑。

今天正好是個周末，百貨大樓作為縣裡的地标性建築，自然是最繁華的地方。

甭管是過來買東西，還是閑着逛街打發時間，百貨大樓都是首選地界，男女老少皆宜。

何家成一夥人在人群中顯得有些突兀。

雖說百貨大樓附近孩子不少，但大多數都是大人領着，像是何家成一夥孩子單獨在一起少見。

再一個就是他們的穿着打扮。

盡管孩子們已經把最好的衣服拿出來了，但是一大半的孩子身上還是補丁摞補丁。

哪怕是八成新的新衣服，洗的幹淨整齊，懂行的人一眼也能看出他們是鄉下人。

城裡人都穿供銷社百貨大樓裡賣的機器布，村裡人沒布票，穿得都是自己織的老土布，針腳不細，顔色也都是灰突突的。

路上的人看到何家成這幫農村孩子，反應不一，大多都是好奇居多，納悶他們來百貨大樓幹什麼。

村裡的孩子哪裡見過這麼多人，看着陌生的環境，剛剛的興奮被緊張代替，嘴和被人用膠水封住了似的，一個字都冒不出來。

幾個那拿紅紙的孩子也沒了剛剛的自在，手心裡直冒虛汗，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何家成，等着大哥拿主意。

目光聚焦下的何家成其實心裡也緊張，握着何英英小胖手的力道下意識加深。

何英英的手被握得一痛，她想掙紮，但是擡頭看看是成成哥哥，她想了想還是忍了下去。

她看着何家成深呼吸幾下，鼓足勇氣走到一個戴眼鏡，手裡拿着公文包的男人面前，緊張的問道，“叔叔……你，你好。”

“你叫我？”男人看着幾個陌生孩子站在自己面前，有些驚訝的打量一圈，确認不是自己親戚或朋友家的孩子，有些詫異的再次确認，“小朋友，你認識我嗎？”

“不認識。”何家成誠實的搖搖頭，他隻不過見男人帶着眼鏡，穿着中山裝，肯定認識字。

他咽了口口水，“叔叔，我……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啊？”男人一愣，打量着何家成幾個人，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男人沒一口答應，而是試探着問，“小朋友，你要我幫什麼忙啊？”

“能……能不能幫我寫幾個‘壽’字。”何家成第一次當衆求人幫忙，還是陌生人，他脹紅了臉，神情有些不自在。

要是旁邊有個地縫，何家成都想鑽進去了。

何英英站在旁邊看着何家成拘謹為難的樣子，挺着小肚子站出來，脆生生的說道，“叔叔，我們村要辦長壽宴，想請一百個人幫寫一百個壽字讨個喜頭，叔叔你一看就是文化人，能不能幫我們寫個壽字。”

小丫頭完全忘記了剛剛自己的承諾，站在男人面前叽裡咕噜的一頓說道，口齒伶俐。

她鼓着圓鼓鼓的小臉蛋，頂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偏偏又裝大人的樣子讓圍觀的看了不禁一哂。

男人聽了也不例外。

他本來還心存戒備，以為這夥孩子是過來要錢乞讨的，沒想到讨的不是錢，卻是不要錢的一個字。

更何況長壽宴，這可是大喜事，他能給長壽老人祝壽，也是件吉利事兒。

“好啊，我給你寫。”男人爽快的答應下來。

何家成見這就成了，慌裡慌張的把手裡的紅紙拿出來，遞給男人。

他掃視一圈，大街上也沒有合适的桌子，他索性把自己手裡的公文包橫過來墊在紙下，龍飛鳳舞的寫了一個“壽字”。

男人笑着把紙筆遞回來，見何英英圓頭圓腦長得像個喜慶的福娃娃，難得多搭了兩句話，“小姑娘，辦長壽宴的是你的什麼人啊？今年多少歲了？”

何英英圓溜溜的眼睛一轉，掰着胖手指回答，“人可多了，有三太公，胡太公，王太公，還有劉太奶奶，龐太奶奶……”

她數着自己知道的年紀大的老人，卻不知道他們的具體年紀，隻能含糊的說，“她們年紀好大好了，都快一百歲了。”

“啊？”男人聽了一臉驚奇，村裡有一個兩個的長壽老人不奇怪，但是像小丫頭他們村一樣這麼多的确實少見，他感慨道，“你們村人這麼長壽啊！”

“是啊，是啊，好多太公太奶奶。”何英英點點頭，用胳膊比劃了一個大圈，示意男人有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