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娘聽了一愣,再找個人?
陶瓷廠招工有一個硬性規定要四十歲以下,顯然她和老頭子都不符合要求。
唯一的寶貝孫子年齡又太小,還沒成年,肯定也沒法當班。
算來算去,就剩兒媳婦一個人了。
想到讓兒媳婦接班當工人,胡大娘有些不情願,“她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哪能進廠做工啊。”
要是真讓她當工,兒媳婦倒成了工人,她兒子反倒沒了工作還要做農民。
胡大娘犯了小心思,一張臉皺巴巴的,不願意把工作讓給兒媳婦。
蔣君見了,不隻不勸她,反而順着她點點頭,“你說得對,你兒媳婦要是當了工人肯定要早出晚歸的,這不是耽誤給家裡洗衣服做飯嗎,不行不行。”
“咱又不是吃不起飯了,就是生活的緊點罷了,别人吃肉咱吃菜,别人吃白面,咱吃窩窩頭。到時候讓你兒媳婦把窩窩頭蒸大點,你在家好好享享福。”
蔣君說着就要起身送客,她還沒來得及邁腿,便被胡大娘攔下。
她慌忙地道,“别别别,這是說的哪裡的話,我這輩子就是勞碌的命,哪有享福的命啊。”
讓兒媳得到個工作,還是全村就她家沒有工人的名額,胡大娘衡量半晌,還是選擇了前者。
“還是讓我兒媳婦去陶瓷廠吧,家裡這些活都有我呢。”
胡大娘的選擇也在蔣君意料之内,她重新坐下,勉為其難的點點頭,“行吧,既然你想讓兒媳婦上陶瓷廠上工,我就通融通融給你個面子。”
“這樣,你把她叫過來,我囑咐她一下,免得到了廠裡,一問三不知,再把機會浪費了。”
“哎,哎。”胡大娘像是撿了大便宜,忙不疊的去回去叫兒媳婦了。
完全忘了自己剛剛的不情願。
不到兩分鐘,胡大娘便将她兒媳婦韓春花叫了過來。
韓春花今年三十四五歲,應該和徐紫薇的年紀相差不大,然而頻繁的生育和家庭不幸福的因素,讓她蒼老了十多歲,看起來和她婆婆似乎是同齡人一般。
她被胡大娘拽着胳膊,從隔壁叫過來,一路上沒有任何的掙紮。
像是一顆沒有靈魂的橡皮泥,是圓是扁任由外人揉搓,沒有丁點脾氣。
蔣君看着她麻木的眼神,心裡微微皺眉。
蔣君看着逆來順受的韓春花,再看看笑得一臉谄媚的韓大娘,清清嗓子,“行,胡大娘,我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别人我肯定不願意換人。”
“是是是。”胡大娘連連點頭。
蔣君闆着臉,一臉不情願的看着韓春花,故意冷着臉和她說道,“你進了廠要好好幹,别和黃耀祖似的偷奸耍滑。”
“我們天天早上七點上班,你提前到别遲到,到了廠子裡好好幹,争取一個月之後轉正。”
“七點?可是我還得在家做早飯呢……”韓春花聽了,有些猶豫的說道。
現在天氣冷了,地裡的活計都聽了,村裡也不要求統一上工了。
韓春花每天五點多就要起來,喂雞、打掃院子,收拾屋子,再做好早飯。
别看胡大娘家裡人少,也吃不到一起去。
胡大娘和老伴年紀大了,覺少醒得早,六點多就要起來吃飯。
黃耀祖和孩子起的晚,等到八點多還要再做一次。
現在韓春花聽說要去陶瓷廠上工,不關心工錢,不關心工工作累不累,第一件事是說“要做早飯”。
蔣君看着仿佛被“馴化”了的韓春花,沒有說話,而是擡眼看了一眼胡大娘。
胡大娘心裡神會,立刻拍了韓春花一下,嗔怪道,“哎呀,你腦袋真是糊塗,分不清輕重緩急。做飯重要還是去陶瓷廠上班重要!”
她在蔣君看不着的地方,偷偷掐了韓春花的胳膊,手下不留情,面上卻樂呵呵的像是個慈善人,“家裡都有媽呢,你不用擔心,你就好好上班好了。”
韓春花被她掐的眉頭一皺,聽着婆婆大包大攬的,心裡仍有些猶豫。
平常胡大娘在家裡油瓶子到了都不會扶一下,能指望她給家裡做飯洗衣服嗎?
但是對面三個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根本不容她拒絕。
她隻能不安的點點頭。
反正在哪裡都是幹活,她有的是力氣,不怕吃苦。
蔣君看着韓春花終于同意去陶瓷廠上班,也是松了口氣。
她們兩家住隔壁,她還是婦女主任,因為黃耀祖家暴的問題,她不知道去調解多少次了。
有幾次看着韓春花被欺負的可憐樣子,蔣君都想打黃耀祖一頓,實在不行離婚也是好的,偏偏她自己都忍了下來。
還一副習慣了的樣子。
蔣君心裡難免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
她一開始同意給胡大娘家工人名額,就是給韓春花留着的。
韓春花進了工廠,就能逃脫胡大娘和黃耀祖的控制。
她見過不一樣的風景之後,也許就會知道自己現在的生活是錯誤的,不應該逆來順受。
蔣君一錘定音,“好。你現在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和我一起去上班。”
“對了,”她擡頭提醒胡大娘,“記得給韓嫂子做兩件體面衣服。”
“啊?還要做衣服?”韓大娘舍不得布料和錢,猶豫的質疑。
“當然要做。”蔣君一瞪眼,故意反問她,“我們陶瓷廠可是正經工廠,你看看韓嫂子純的補丁摞補丁,這合适嗎?這不是給我們工廠抹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