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娘家就剩黃耀祖在家,他喝着酒吃着菜,一點聲響沒有。
隔壁的何家婆媳一點沒發現隔壁居然還有個人。
等到蔣君和錢翠娥回屋了,隔壁靜了下來,他才若有所思的念叨着,“五器之首?比黃金和白銀還值錢?”
他别的沒聽見,滿腦子都是這兩句話。
“比黃金還值錢的東西,到底值多少錢啊?”黃耀祖根本想象不到,居然還有東西比黃金還貴。
那琉璃是什麼東西?按個賣還是按斤賣啊?
還沒等他想明白,算出個價格,他的老婆韓春花下班回來了。
他暫停剛剛的想法,看着妻子一身工作服幹淨利落,他不适應的咂咂嘴,“回來了?你穿着這身狗皮還像模像樣的。”
黃耀祖是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蔣君給廠裡工人做的工作服都是好料子,他被辭退後想穿這種好衣服也沒有機會了,隻能在家賣兩聲出出氣。
“今天不是發工資,把工錢拿給我。”
黃耀祖說着大手一伸,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韓春花的步子頓了頓,她的手掌下意識的捂住口袋,那是這個月剛發下來的工資。
“拿來啊,還在門口杵着幹什麼,和根木頭似的。”黃耀祖看她站在原地沒動,不耐煩地催促道。
他對着韓春花上下打量一番,帶着嫌棄和嘲弄,“怎麼,到工廠上了兩天工,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拿來,别忘了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們黃家,你八輩子也當不上工人。”
黃耀祖罵得毫不留情,根本不把韓春花的尊嚴放在心上,眼神淩厲,一隻手高高擡起,仿佛韓春花下一秒不把工資交出來,這一巴掌就要落在她的臉上。
韓春花條件反射般的用手擋住臉。
她看着黃耀祖瞪着一雙渾濁的眼睛,鼻腔冒火,長久的壓迫讓她不敢不從。
她遲疑着邁步上前,手在工裝口袋外摩挲兩下,才緩緩地伸進去,把錢拿出來。
黑色的大團結一露頭,就被黃耀祖一把搶了過去。
摸着大團結的質感,他瞬間眉開眼笑,露出一口被煙熏的大黃牙。
“噗——”他吐了口口水在食指和大拇指上,撚着手裡的錢,“十塊……十一……十二……十五!”
數到最後,剛剛還眉開眼笑的黃耀祖臉瞬間黑了下來,“怎麼回事,不是說一個月二十塊錢,你怎麼就拿回來十五!”
“你這娘們,居然敢藏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黃耀祖暴跳如雷,一隻手臂高高擡起,對着韓春花的臉就要打下來。
韓春花吓得連連後退,擡起胳膊擋住臉,趕緊大喊着解釋,“我沒有藏錢,是廠裡說我是試用期,要考驗一下,所以才少發五塊的。”
試用期?
黃耀祖也在廠裡幹過,自然聽過這個洋氣說法。
他把手放下,将信将疑地問,“真的?你沒藏錢?”
“真的。”韓春花連連點頭,一隻手卻下意識捂着自己的左口袋。
“不信你去隔壁問蔣主任,她說咱們家是第二次來人上班了,為了考驗必須要重新過試用期,試用期的工資比正常工資少五塊,隻有十五塊錢。”
聽韓春花讓他去問蔣君,黃耀祖神情有些不自然。
他當時就是被蔣君趕出來的。
不就是偷了廠裡的幾個盤子嗎,有什麼大不了的,黃耀祖覺得自己犯的錯都不叫事,實在不行把東西還回去就是了。
他不當回事,還想着撒潑打诨把事情糊弄過去。
但是蔣君卻不是好糊弄,看他犯渾不願意走,直接找了四個工人把他從廠子裡扔了出去。
并且當着全體職工的面宣布,以後不允許無關人士進廠,要是再在廠子裡看見他,就把他送公安。
黃耀祖這才害怕,灰溜溜的跑回來,不敢再去陶瓷廠了。
這下聽到韓春花讓他去問蔣君工資的事,簡直是把針往他心窩子裡紮,他張張嘴,色厲内荏的硬撐着,“我一個大男人,還能去找那個女人!”
“這次就算了,下個月就不是試用期了吧,工資能正常了嗎?”
“不行,”韓春花鼓起勇氣搖搖頭,“試用期要三個月,第四個月才能正常。”
“她媽·的,事真多,還要等兩個月。”黃耀祖暴躁的念叨一句,“這個村是沒爺們了還是怎麼着,都聽一個女人的,說出去都丢人。”
他嘴上罵罵咧咧,卻不敢大聲罵蔣君,怕隔壁的人聽見了準沒他的好。
他一口濃痰吐在地上,尤不解恨。
蔣君他不敢惹,韓春花還不是他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黃耀祖擡下手,下一秒這巴掌就要打到韓春花的臉上,情急之下,她趕緊喊道,“你不能打我,要是把我打傷了,明天沒法上班,廠裡要扣工資的。”
“再說被蔣主任看到了,她肯定要找咱家人談話的。”她見黃耀祖的動作猶豫了,又趕緊補充一句。
“扣錢”加“蔣君”,雙重壓力下,讓黃耀祖成功的放下了巴掌,他不甘心的嘲諷道,“你這個班上的,還把自己上成祖宗了,打不得罵不得的。”
看着杵在原地的韓春花,他更是心煩,不耐煩的擺擺手,“滾滾滾,趕緊滾去做飯去,别在老子眼前晃,看着就晦氣。”
來到廚房的韓春花悄悄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