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又沒有說讓你一日吃光，難道你花個幾十年都吃不光這棵荔枝樹上的荔枝嗎？朕記得，你最愛吃荔枝了，你的小字就是绛衣娘。朕當年為你種下這棵荔枝樹，不想能結這麼多果子，更未想能與你同吃到這棵樹上的荔枝。”魏帝笑意盈盈望向靜檀，向她張開雙臂、敞開懷抱。

靜檀撲入他懷中，像貓兒一樣用腦袋蹭他的胸脯，

“你認出我來了，你什麼時候認出我來的？”

“先認出你畫的紙鸢，後認出你來。”魏帝低首吻她的額頭，“我在這兒等你正好有一百日，我怕你不來。”

幸得上天垂憐，将他五百年前的妻子送到他身邊。

“以江山為聘，你可願再嫁于我？”

魏帝殷切地盯向她。

靜檀羞澀地笑道：“做了那麼多回新郎，你還沒有倦嗎？”

“五百年前的容玄英、沈素律、朱蘭時娶的是獨孤靜檀，而我娶的是朱荔。”魏帝道。

靜檀轉身指向荔枝樹下，“我被埋在那裡，不知這一次，我們能做多久的夫妻。”

“不要想那麼多，你隻管答，願不願意嫁我？”魏帝緊緊抱住她，下巴蹭了蹭她的面頰。

“你不氣我殺了你三次？”

“不氣。”

“你不怕我心中還挂念旁人？”

“不怕。”

“我願意嫁你。”靜檀想，能與他多相守一日，也是好的。

*

魏帝為靜檀遣散了後宮，妃嫔們離宮前哭求到靜檀面前，她們都是因仰慕魏帝的容貌德行才入的後宮，靜檀自然不能答應她們。

窦貴妃在自己殿中要死要活，遲遲不肯離宮，魏帝親自去勸，窦貴妃才哭着離宮。

靜檀站在城樓上眺望京城的街市，這是獨屬大魏朝的繁華。

五百年前她經曆的那些苦難都留在了史書之上。

昭人的苦難也在她成為大魏皇後的那一刻結束了。

*

吉日良辰，一縷夕陽餘晖落在新娘的肩膀上，她坐在鳳榻牙床上，等他來揭她的蓋頭。

他坐到她身旁，不着急掀開那龍鳳呈祥的蓋頭。

“民間夫妻成婚都有合婚庚帖，我親自寫了一封給你看。”

“上面有你的名字？”

“對。”

“我要看。”靜檀一直想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他揭開紅色的蓋頭，露出新娘明豔白皙的小臉。

他将合婚庚帖遞與她。

“姬荷。”靜檀讀出他的名字。

願來世為異姓夫妻、與兄長永結荔荷之好。

靜檀想起太真觀中紅豆樹的樹幹上元嘉公主刻的那句話。

六世之後，異姓夫妻，永結同心，不離不棄。

靜檀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在想什麼？不喜歡我真正的名字？”

他的聲音讓靜檀回過神來。

“我在想，那對兄妹，曆經六世，終于可以白首偕老了。”她依偎在他懷中，他親吻她的唇。

紅羅帳搖曳不止。

她唇上的胭脂香甜。

綿綿喘息不斷。

他鬓發被汗浸潤。

宮院中，樹上的一顆荔枝熟了，掉到水缸中一朵荷花的花蕊心上。

荷花承托着荔枝蕩啊蕩。

蕩啊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