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睜開眼,容與重新更了衣,濕漉漉的長發随意擦拭了幾下,垂在腰間。
指尖纏繞着一股靈氣。
“隻是練氣就這般難。” 容與獨自一人時,眉目間的冷意不加掩飾地傾瀉而出。
本來已經發誓在容與準備堕魔之前不會再和他多說一句話,但聽到容與說完,魔魂哼哼了兩聲,還是準備試一試:“仙魔本就殊途,等到築基、再到金丹,更是難上加難,且這種修行可沒有半分讨巧的餘地,除了日複一日的修煉,别無他法。你何必為了你那點好奇心,搭上一生。”
容與看着指尖靜靜流動着的靈氣,半晌說道:“是啊,老老實實的修行,一日不落下的努力,與天争命可真難。”
“我沒這個功夫。”
容與指尖的靈氣散去,随即而散的還有眼前的畫面。
葉棠玉還沒準備,就直直地朝下墜落而去,下意識想抓住什麼,卻撈了場空。
猛地一個起身,葉棠玉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阿玉。” 一聲輕喚。
葉棠玉扭頭向聲源處看去,是容與,正渾身濕透地倚靠在一顆老槐樹下,目光平靜地看向她。而旁邊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
明白已經重新回到現實,葉棠玉吐出口濁氣,腦子裡繁亂交雜,索性先撂在了一邊:“我們從酆都逃出來了?”
在卷入容與的記憶之前,葉棠玉記得容與先是一個人隻身入了忘川,随即....她被美色所誘,也跟着潛了下去。
容與似乎有些虛弱,撐着老槐樹起來,聽葉棠玉發問,解釋道:“酆都忘川連接人間,但鬼魂入不了忘川,那是給勿入忘川的生者留下的逃生之路。”
葉棠玉點了點頭,沒再追問容與為何知道。
既然他一直知曉魔魂的存在,也共享了前幾任魔尊的記憶,與他而言,酆都的種種應該很熟悉才對。
兩人相對而立,一陣風吹來,葉棠玉才發覺自己身上很清爽,想來是容與用術法為她整理了。
擡眼看去,容與濕漉漉地站着,适時地打了個哆嗦。
“怎麼不用法術——”葉棠玉話未說完。
“懶得用” 容與先一步将話說完,随即垂下眼眸,“你...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葉棠玉張了張嘴,她想問得太多,卻抓不住頭緒,隻能沉默。
“無話可問嗎?” 容與的聲音很平靜,清潤好聽,像是一陣溫柔的風,“也是,魔尊轉世,聽上去就該敬而遠之才是。”
話說得風輕雲淡,但葉棠玉掃過他攥緊的拳,不知為何,心裡壓不住地有些想發笑。
若是真的像他說的這樣,與他敬而遠之,不知道這人背地裡要怎麼把掌心掐爛。
真是别扭。
葉棠玉目光往上看進容與的眼睛。
明明性子冷情,但無論是一百年前還是一百年後,這人都愛在自己裝模作樣,挂着一副笑臉,裝出一副溫柔清隽的模樣,裝得确實很好,但又奇怪,自己真信了,他又不樂意,非得将自己的滿心算計、乖戾偏執展現得一覽無餘。
招惹到這樣的人真是難搞....
葉棠玉歎了口氣,心裡生出些逃避的心思——
既然他想聽自己問,那便問吧。
想到此處,葉棠玉擡頭看向容與,沒問别的,先發制人,還故意帶了點質問,問道:“記憶未完,為何不繼續了?”
容與共享給她的記憶隻到他練氣,他的眼睛如何恢複的,他又如何到了金丹,還有很多事,她不知道。
果然,容與的睫毛顫了顫,緩緩地才開口:“一下知道得太多,怕阿玉消化不完,有些事...還是阿玉恢複記憶之後知道,或許會更好一點。”
這話說的不盡不實,葉棠玉卻也沒追問,她之所以問這個問題,不過也隻是想借此堵住容與的嘴,暫時逃避一下。
但隻要一提起這些事情,方才故意避免去想的那團記憶一旦浮出個線頭上來,就難以壓制。
此刻,看着容與一雙潋滟的桃花眼,葉棠玉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起另外一雙通紅的眼睛。
是容與堕魔時的眼睛。
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問出口,話到嘴邊轉了個彎:“你如今...還會想堕魔嗎?”
“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容與頓了頓,又補充道,“如今我要堕魔也不是那般容易。”
天道給自己的任務的答案近在咫尺,葉棠玉卻洩了氣。
摸到袖間師長留給自己的信,也許讓她看完這封信後,更好做這個決定。況且如今荒郊野外,站在此處說這些事也不方便。
葉棠玉簡單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儲物袋,又轉身打量了一番這出偏僻的樹林,覺得有些眼熟,卻怎麼也不想不起來是哪裡。
“我們這是到了何處,還在招搖仙山的地界?” 葉棠玉發問。
容與搖了搖頭:“不是招搖,是逐月仙山。”
時隔百年,葉棠玉再次回到了自己叛出的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