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又感覺到她手動了下。
這一次,借着衣袖遮掩,她手指輕飄飄在他手心寫下一句話。
江獨覺得手心有點癢。
他按下捏住她手指的沖動,将這句話默讀出來:你也不想你的魔修身份被發現吧。
這句話,火上澆油。
江獨氣得一瞬間甩開手:“你——!”
裴朝朝捏了捏空空如也的手心,對他的怒火恍若未覺,輕輕笑:“江仙長不準備帶我出去了嗎?”
江獨臉色變了又變,和調色盤一樣精彩紛呈。
而裴朝朝不等他再出聲,又快速接話,語氣愉快:“正好。我一聽見你的聲音,就想起昨晚的事情了。”
她朝着瓊光君那轉了轉身:“季仙長剛才不是問我昨夜之事嗎?”
瓊光君颔首:“想起來了?”
裴朝朝說:“都想起來了。昨夜江仙長……”
她說到這。
那邊江獨突然抓住她手腕。
寬大的衣袖遮蓋住他們的動作,于是在瓊光君的眼皮子底下,他掰開她的手指,飛快地在她掌心寫:“不許說。”
光是寫了幾個字,裴朝朝就已經感覺到他的怒火了。
她看了他一眼,少年人眉眼鋒利,很是養眼,隻是陰着臉,一看就壓着怒火。
裴朝朝饒有興味地想,
她喜歡這樣。
她就喜歡看乖張暴戾的人敢怒不敢言。
她彎了彎唇,在他掌心寫:“好啊。”
她慢吞吞寫:“幫我留在你們隊伍裡,或者進歸元宗,我就不說。”
江獨默讀出這句話,然後看了她一眼。
他心裡咀嚼這句話,然後冷笑一聲。
留在隊伍裡?
好!好!好!
他還愁找不到機會報仇,現在她要留在隊伍裡,那再好不過了。
他掐了把指尖,在她掌中寫:“好。”
那邊裴朝朝收到他的答複,把手收了回去。
剛才看見江獨的那瞬間,她就想到這招了。
他怕魔修身份暴露,她怕走早了挖不到瓊光君的心,不如互相幫助嘛。
她輕輕出聲,接着剛才的話道:“昨夜江仙長救了我,魔修屠村的時候,他保護了我……後來我聽見有魔修和他打鬥,再然後——”
江獨磨了磨牙,打斷道:“别客氣。”
裴朝朝聞言,也做出高興的樣子:“江仙長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江獨瞥了眼她的表情,心想,
裝,接着裝。
你當初捅我的時候要是知道有現在,怕不是要多補幾刀吧。
他陰着臉,看向瓊光君:“她體質特殊,村子裡的人也死完了,我看她可憐,承諾護着她。”
瓊光君一如既往面無表情,聞言,淡聲問:“是麼。如何護?”
江獨言簡意駭:“帶她回歸元宗,看看宗中還缺不缺雜役。她體質特殊,或許還能進藥宗。”
他話音剛落,
瓊光君還沒說話,倒是後面那歸元宗弟子有點支支吾吾。
他看了眼裴朝朝,心想,如果她能進歸元宗,他就有個小師妹了,這該多好。
可是大師兄向來是不留來路不明之人的,從不破例。
他心想,要不一起勸勸大師兄?
正斟酌着要不要開口,
下一秒,就見瓊光君沉吟一下,然後問裴朝朝:
“願意跟我們回歸元宗嗎?”
那弟子驟然瞪大了眼——
就,就這樣嗎?同意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了眼瓊光君。
那邊,
裴朝朝點了點頭,剛要說話,
然而下一秒,許多修士驟然出現在門口,急聲道:“大師兄,那妖物出現了!”
*
歸元宗的人來到這鎮上,是因為接了個除妖任務。
那妖物很狡猾,總是抓不到,所以一行人才在這鎮上逗留下來。
如今妖物出現,瓊光君就要帶着歸元宗的人動身去抓妖。
裴朝朝自然被留在了客棧裡。
江獨因為剛受過傷,也還虛弱,所以也被留在客棧裡。
于是一整間客棧驟然空了大半。
裴朝朝回房後沒多久,就聽見有人推門進來。
她甚至不用擡頭都知道是江獨。
現在歸元宗的人都走了,
他氣壞了,當然是來找她報仇的。
她懶洋洋地坐在床邊,手指順着他的步調,輕輕在腿上點着拍子:“江仙長聽起來很生氣。”
她微微一笑,勸道:“别生氣,還受着傷呢,氣大傷身。”
江獨聽見她的話,頓時火上澆油,氣笑了:“閉嘴!捅我刀子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傷身?”
他三兩步走到她面前,森然道:“你也就是知道你的血——”
裴朝朝之前還懶散聽他說話,
然而到他說後半句的時候,她神色微變。
天界的人還看着她呢,江獨嘴上沒遮攔,要真讓他說出點什麼,天界的人仔細想想就能推測出她恢複記憶的事了。
畢竟她作為一個被封住記憶的人,不該知道自己的血能讓人短暫失去行動力。
而且她血的特殊之處,天界都鮮有人知。
裴朝朝當機立斷,擡手捂住江獨的嘴。
江獨措不及防被堵了嘴。
溫軟觸感落在唇間。
他動作頓了下,回過神來剛要避開,裴朝朝卻先挪開了手。
她裝着瞎,手也順勢往下,落在他心口,低聲道:“還疼嗎?”
江獨懵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在說被她捅出來的傷。
話題被成功轉移開來。
他冷笑一聲,用刀拍了拍她肩膀:“疼不疼我捅你一刀你就知道了。”
裴朝朝松了口氣。
但她滿臉可憐兮兮的表情,似乎要哭了:“你聽我解釋。”
江獨見狀,煩躁地掐了把指尖。
哭哭啼啼,煩死了。
一會拎着刀捅她心窩子,豈不是哭得更慘?
要不給她選個體面點的死法算了。
他四處環顧,想找根繩子讓她自己吊死,嘴上含糊“嗯”了聲。
行。
找到上吊繩之前我聽聽,
聽聽你能解釋出什麼東西來。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
然後就聽見那頭的裴朝朝說——
“不能都怪我。雖然我捅你刀子,但難道你就沒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