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朝朝并不在意瓊光君怎麼回複,她剛才那麼說,隻是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
不過現在這樣很有意思。
瓊光君會像命簿裡一樣回答嗎?
她唇角微彎,笑意漸深,很期待。
瓊光君垂下眼,就對上她滿臉純粹笑意。
他緩慢地眨了下眼。
很奇怪,他和大妖交手,明明受了很重的傷昏死過去。但剛才身體裡卻好像多出一股靈力,就是那股靈力促使他醒過來。
随着那股靈力充盈身體,他腦中也再次蹦出個畫面。
畫面裡,她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笑意蠱惑,沖他揚起手,手裡拿着個泛着神光的法器,對他道:“我搶來的東西沒有再還回去的道理,你想要?那就從我這再搶回去。”
這畫面很短促,就停在她說話的這一刻,危險狡黠。
瓊光君被封了記憶,不知道這是曾經在天界時的記憶碎片,隻知道畫面裡的她,與他所見的人畜無害相悖,卻與初見她那夜,腦中蹦出那畫面裡的她重合。
【瓊光君一直都不說話,在想怎麼拒絕她嗎?】
【要我說,這種心意就放在心裡算了,說出來大家都很難堪。】
裴朝朝聽着神仙們的話,也饒有興味地拱火:“仙長在想如何拒絕我?”
瓊光君注視着她。
歸元宗也曾有不少女弟子傾心于他,但鮮少有人像她這樣直白地表露心迹,即使是有,他拒絕得也簡單幹脆。
他知道拒絕的時候該說什麼話。
然而他卻擡起手。
随即,手指落在她覆目的白綢上,掌心血迹沾上去,把綢布染髒。
然後他指尖一動,直接将那白綢取下來:“不是。”
【?】
【我聽錯了嗎?他說不是?不是在想如何拒絕她?】
【不應該啊!】
神仙們幾乎是眼前一黑,再一次恍惚了——
這可是瓊光君,拒絕人時不留情面的瓊光君,他怎麼……怎麼這樣了!
裴朝朝也有點意外:“嗯?”
瓊光君不輕不重地摩挲白綢,目光卻落在她眼睛上:“睜開眼。”
裴朝朝依言睜開眼。
她的眼睛很漂亮,是微微狹長的鳳眼,露出眼睛,就給整張臉帶上了點蠱惑人心的味道。
隻可惜她眼瞎,所以眼睛沒有神采,目光也很空洞。
瓊光君看着她的眼睛:“看不見,何來一見鐘情。”
裴朝朝說:“仙長,盲人有自己感知外物的方式。我可以感知到你的模樣。”
瓊光君垂目看她。
裴朝朝突然改了主意。
這回剖心失敗,下一次找到合适的機會,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她不準備放棄剖心,但取情根本身就有兩種方式,
她完全可以一邊騙瓊光君的感情,一邊等待剖心的機會。
讓人愛慕她,對于她來說并不是難事。
裴朝朝擡起手,指尖落在瓊光君眉眼。
她仔細用手指描畫他眉眼輪廓,動作輕柔又緩慢,仿佛在認真感知:“仙長的眼睛很漂亮。而且,仙長救了我,收留了我,我對仙長傾心是很正常的事情。”
瓊光君身形一僵,好像全身血液凝固,蓦地捏緊她手腕。
他挪開眼。
随即,他拎起那根白綢,要再一次覆回她眼睛上:“魔修屠村那晚,江獨也救了你。”
裴朝朝乖覺地停了手。
她轉過頭,方便他給白綢打結,嘴裡道:“不一樣。”
後面的江獨療完傷,聽見這話,低低哼笑一聲。
他心說當然不一樣。
那天晚上的真相是他要抓她當藥人,她反手捅他一刀。
結果被她杜撰成英雄救美的故事,糊弄了歸元宗所有人。
一群蠢貨。
江獨嘲弄地想。
他心不在焉地撩起眼皮,裴朝朝那白綢還沒完全覆上,正落在鼻端,還沒蓋住眼睛,
于是他就正好對上了她的眼睛。
她分明是個瞎子,但卻好像在看他一樣。
也像是知道他在看她,她背着瓊光君,攤開手掌,露出掌心的妖核。
這是在示意他,趁着瓊光君沒注意到,趁着瓊光君沒把它拿走,她把它還給江獨。
她的眼睛沒有神采,卻漂亮得很,給她人畜無害的臉上添了星點惑人邪氣,有點勾人心魄的味道。
江獨有點心悸。
有那麼一瞬,他錯覺兩人的距離無限拉近。
那天夜裡的事是他和她之間的秘密,妖核也是兩人共同保守的秘密。
……他們是一丘之貉,是共犯。
與此同時,
白綢被系好,再一次覆蓋住她的眼睛。
瓊光君在身後問:“手上是什麼?”
江獨擡手拿住妖核,手攏在她掌上,聲音桀骜,懶散得很:“是我的東西。少管閑事,季、慎、之。”
裴朝朝把妖核還給江獨。
然後她轉過身,對瓊光君笑,很善解人意:“我傾慕仙長,現在也隻是說出了心中所想,不求仙長回應。所以仙長不需要有負擔,别急着拒絕我,也别急着回應我。”
她擡手按了按眼睛上的白綢,語氣蠱惑:“畢竟……我會一直喜歡仙長的。”
瓊光君垂眼看她。
她用左手按着白綢,手腕上被鎖了根靈力繩。
因為靈力消散,那靈力繩已經幾乎透明。
然而在她這話落下的那一瞬,
他看見那靈力繩又被灌注進不少靈力,猛然大亮起來。
錯開眼,
正對上後面江獨乖戾的目光。
瓊光君面無表情,
手指微動,切斷了那根靈力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