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稱從遊戲中來到現實的女友,因為與他賬号綁定而必須要走完本周目戀愛之旅才有希望回到自己世界的NPC角色,栗猶千葵。
她實在是太過堅信她所說的一切。
工藤新一看着面前将事情越說越無稽,像沉浸于一場羅曼蒂克幻想而不可自拔的少女。她口中的真相,是即便過去兩三小時,他再回過神來,翻來覆去地思考也會覺得荒誕好笑的存在。
或許唯一能證明她言論的,可能是那幾乎要打破次元壁的美貌。
脫離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後車廂,離開了警匪衆多的抓捕現場,回到了完全屬于他的地方。在這裡沒有一切無關人士的幹擾,不用擔心出現意外——隻有他和他的興趣目标,故而他終于可以将全部心神都投注于她身上。
少女就坐在他精心挑選的紅色皮革沙發上,暖黃色的壁燈從右上方照亮她的側臉,即便是她眼睑下微微顫動的纖長睫影也能清晰看見。
烏黑濃密得異于常人。
不光是睫毛,她的頭發更是柔順光滑,呈現最純粹漂亮的黑。人類的頭發往往會受到先天遺傳和環境因素的影響,比如長時間日光曝曬、缺銅,或者其他金屬元素含量不同,會呈現黑、灰、黃,甚至是紅色。
很少有人的頭發能從頭到尾,每一根發絲的顔色都完全一緻。可是面前的少女卻像是用畫筆精心描繪過,濃黑如夜的發襯得白瓷般的肌膚仿佛在發光。
就像是迷倒阿波羅的月桂女神達芙妮,光是靜靜端坐在那裡,便足以使人心神缱绻。
還有茶晶色的瞳孔。
像用麥芽糖剛釀出來的新酒。
度數很低,并不醉人,但口感極佳,所以會讓人毫無防備的一飲再飲,等到最後有些微醺了,也會情不自禁更加歡愉地再抿一口——因為根本傷不了身,所以可以放肆大膽,再過分些對待也無所謂。
他用極科學、理性的眼光審視她,鑒察她,可對方卻毫無自覺地用充滿愛憐的眼光回望他。
明明她才是無家可歸的那個,可反過來能被無限包容、接納的卻是他。在這種眼神的縱容下,少年一時出神,恍惚間竟真有幾分動搖,覺得她不似真正的人類——直至他的手掌貼上她的臉蛋。
冰涼的、光滑的。
看起來十分白嫩,摸起來、捏起來手感也非常不錯。似乎比尋常人的肌膚更加柔軟,但他過往的經驗中也沒什麼參照物,除了他自己……
“唔、唔?”
“工、工藤君?”
被突如其來捏着臉蛋,而有些吐字不清,一下瞪圓雙眼的少女,像個受驚的倉鼠。
雖然被吓到了,但是完全沒有逃脫的欲望和能力,隻能哀求似的看着他,希望他趕緊松手。
“抱歉、剛剛實在是太好奇了——”他的手很快收了回來,但又帶着幾分不自在地追問着:“你的頭發是天生的嗎?可你的五官好像不像純粹的亞裔——或許你的父母之中有一位擁有北歐血統?”
“啊?”
“應該沒有吧——”
她記得給自己做人物立繪的美術團隊中沒有北歐人,大多都是亞裔設計師。
不過他們在設定中倒是參考了不少盧浮宮油畫上的女神形象。甚至編号與她相近的幾位NPC頭發顔色都是金黃或者鮮紅的,像她這種循規蹈矩還是全黑的發色,反倒比較少見。
“那麼你還記得你父母的模樣嗎?”
他順勢又問。
是指人類社會傳統意義上的孕育出她生命的那種父母嗎——栗猶千葵竟下意識順着人的話語思索了一下,好像從來沒有玩家問過她這個問題。
“……抱歉、我想,我應該沒有父母才對。”
光腦告訴她,她是被批量生産出來的數據流,而立繪師也隻是為她設計了一身完美皮囊的公司雇員,并不能稱之為她的父母。
于是少女因不能回答出少年的問題而流露出一絲愧色。
她在因她沒有父母而向他感到抱歉?
向來自恃冷靜的偵探先生在意識到這點後,原本想抛出下一個問題的念頭竟遲疑些許。
但他還是問了,“所以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玩這個遊戲的?至今為止,已經和多少——我是說,有多少回合周目,這應該還記得吧?”
記得、又不記得。
她的臉上出現茫然的神色。
雖然她的每一筆訂單結束後,光腦終端都會幫她整理好數據,但NPC本體是不參與戀愛體驗的。因為【紅與黑之戀】作為自由度100%的全真模拟類遊戲,為了保證玩家獨一無二的戀愛體驗,NPC都會基于最初設定而在戀愛經曆中自行成長。
一旦本體進行戀愛,那麼設定自然而然也會發生變化,複制體數據也随之變更——總有一天,角色會脫離程序腳本。
所以,即便她的戀愛結算訂單高達數千,也是複制體的功勞,談戀愛的是她,但也不是她。
“工藤君,是在介意嗎?”
栗猶千葵問他。
“我是為遊戲而生的。”
她說。
“自有記憶起,便參與了遊戲。工藤君不也正是因此才與我相遇的嗎?”
……
栗猶千葵搞不明白工藤新一刨根問底的原因。
但是被喜歡的人問過去的戀愛經曆——就好像是他在質疑她此刻喜歡他的心意。
一種不受控制的委屈忽然從心底冒出來,僅僅是因為面前少年的一句話,哪怕那一個質疑的眼神。
原來戀愛是這麼令人難受的事情嗎?
她的複制體,是如何做到讓對方不誤會,讓對方能夠清楚的知道喜歡他的心情呢?
……
少女忽如其來的起身吓了工藤新一一跳。
在該氣惱悲傷的時候無動于衷,反倒在他問了這個問題之後,竟生氣起來——不對、那不像是生氣,更像是茫然之下的無措,想做些什麼來保護自己。
“你、”
他才剛打算開口安撫她。
但她立即打斷了他:
“過去或者是未來,我并不記得、也不能保證是怎樣的心情——但現在,作為工藤君的女朋友,我很明白我的心意。也希望工藤君你能明白。”
“即便你現在并不喜歡我,我也不做奢求,隻希望你不要誤會、不要懷疑。我絕對,絕對不會欺騙工藤君。”
少女的自白,将喜歡于他的那份内心,一下子全剖析出來,就捧在他的面前。
“倘若這份喜歡,真的給工藤君帶來困擾——那麼、我會離開的。即便遊戲沒有結束,也沒關系。”
栗猶千葵的本體沒有談過戀愛。
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對待戀愛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