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二老爺說得更多,錢媽大聲叫道:“老爺,夫人,大老爺大夫人過來看你們了。”
錢媽的聲音傳出,房裡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大老爺夫妻也轉換面色。
很快,二老爺二夫人收拾齊齊整整地出現在門口,二夫人臉上敷滿英粉,狀态如常道:“錢媽,怎麼讓大老爺大夫人站着,大哥,大嫂,咱旁邊書房坐。”
“愣着幹嗎,錢媽,還不快上茶。”
二夫人熱情地招呼大老爺大夫人,二老爺知道剛剛自己的話肯定被大老爺聽到了,肩膀内扣,十指交握,跟在大老爺大夫人身後不敢說話。
剛走進書房,還沒坐下,就聽下人來報,“老爺,縣丞夫人的馬車正好在咱們門口壞了,她家的下人來咱家問,能不能讓縣丞夫人在咱家這休息一下,等馬車修好他們就走。”
大老爺一聽,趕緊讓二老爺幾人親自去請縣丞夫人進來。
自從本朝出了一個馮太後,這商戶平民女子之家的婚齡越來越晚,從前朝的13,14歲出嫁,到如今18歲出嫁。
生孩子也不像以往那樣,入門開始生,生到不能生,加之他們這不算靠近首府,戶數不到5000戶,所以去年上任的縣丞張天生,就是本地最大的官。
張夫人看起來不是愛奢之人,出門隻一輛馬車,兩婢女,一車夫。
因張夫人是女眷,商家兩位老爺隻在一旁請安問好,主要接待還是商家兩位夫人來。
張夫人不高不瘦,為人平和,與商家老爺們客氣幾句,就與夫人們閑聊起來,聊着便先謝過屋主二夫人,又贊大夫人說話爽利。
二夫人正把張夫人往正堂引,張夫人突然話鋒一轉,“我聽說商家姑娘因心事,最近身子不爽利,要不二夫人帶我去見見?
不怕你們笑話,我小時在娘家時,有一個老和尚指着我說,我有解小憂之能。這話當然是老和尚胡謅來換路資的,不過我受了二夫人的恩惠,不如讓我勸勸商姑娘,好表表我的心意?
二夫人聽這話悚然一驚,站在原地想,前兒個老爺跟她傳這話時,她還當是裡長伍老幾位老爺看不慣他們,故意危言聳聽,莫非事情真這麼嚴重。
二夫人一時想得多,沒及時回話,張夫人也不催,就站在堂廳門口笑着望她,附近路過的下人見此場景悄悄縮了回去。
大夫人一看二夫人走神連忙解圍:“張夫人居然有這神威,把我這妹子喜得都緩不過神。”
“二夫人,快别喜了,張夫人就算有漫天神威也得先見着人呀。”
背後傳來刺痛,二夫人看着旁邊一臉喜色的大夫人,瞬間轉過神來,對着張夫人一臉感激之情道:“張夫人仁德昭彰,有您勸說小女一定信服。我無才無德,到時候隻能躬親庖廚,以示微忱,還望夫人不要嫌棄。”
張夫人拉着二夫人的臉安慰道:“你有慈母之心,我都懂,我也是有女之人,快帶我去見見你家姑娘吧。”
張夫人幾人往商青歌那來,得了消息的小桃帶着幾人正給商青歌潔面換衣,再怎麼是病人,也不好讓旁人看到自家姑娘一身不淨。
商青歌本不想折騰,她一個病人,又不出門,不洗臉不淨牙,不換衣服怎麼了,但她突然一想,這好好的縣丞夫人怎麼來這?
她們宅子雖然靠近縣城門口,但這邊住的都是中小商戶家,道路既不像維四街那邊有大商人自行修護,也不像主街道有縣衙年年檢修。好好的縣丞夫人會走這邊?
商青歌突然靈光一閃,指着小桃把她扶下床,在銅鏡旁看了半天,見銅鏡不甚清晰,看不清臉色,又往臉上撲了兩下英粉。
張夫人一到群英院門口,就看到一個身量還算高挑的女子,強撐着病體,倚着小丫頭,衣帶微松,面色慘白卻神态莊重。”
她微微欠身,大約身子傷得厲害,行禮的樣子有些不像樣,頭一動,臉上的英粉嘩嘩地掉。
上了英粉,氣色還這般差,這模樣配上群英院這名字,張夫人心想;這丫頭好強的自尊,今日怕是要無功而返!
二夫人大夫人在後面看得心疼,但也不好責怪下人把商青歌拉出來迎客,隻能在後面抹眼淚。
張夫人又不是來示威的,趕緊要商青歌回房休息,她一個眼色,張夫人的婢女擠開小桃幾人,一左一右地把商青歌攙扶進去。
“商姑娘,你的事我都了解,别怪我說大話,不過就是退婚而已,咱江晉朝的太皇太後當年還被退婚過,還有太皇太後的親女淑華長公主。太皇太後都不忌諱别人說她被退過婚,說這是那人沒福氣,你可千萬别為了那沒福氣地做傻事,再說你父母生你養你……”
商青歌不敢躺床上,隻淺坐在床邊埋頭傾聽。張夫人話語切中肯綮,商青歌像受了委屈的小兒找到了依靠,小聲道:“夫人說得我懂。”
“隻是夫人不知,那葡家三姑娘向來不喜我,葡家退婚之時還寫信與我,說她得勢之後必要我家好看,我家皆平民,哪能讓我的生身父母因我受罪,那豈不是罪過,還是讓我死了好。”
說着商青歌情緒激動起來,又要撞牆,丫頭拉扯間,鋪蓋亂成一團,一封缺了一角的書信從床邊掉落。
張夫人的婢女撿起一看,落款正是葡家三姑娘的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