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剛還怕請不來公子,老夫人會因此怪罪。如今見公子并未拒,她連歇口氣都不敢,轉身便在前引路,生怕他又變了主意。
兩人才到老夫人院落,沈朗濰就聽屋裡傳來陣陣笑聲。“是誰還在?”
夜合回道:“是李公子在。”
沈朗濰不由眉頭皺起,卻又趕在進屋前一刻撫平,“祖母,許久沒來與您請安,是孫兒不孝。”
沈老夫人正坐在太師椅上,李哲就伏在她身邊逗樂子。他見沈朗濰來,緊着就收斂了笑意,蔫蔫起身站至一旁。
沈老夫人雖是滿頭銀鬓,可她皮膚白皙有光澤,眸光也依舊炯亮,氣質更是端莊,絲毫不輸芳華。
“不打緊,六郎忙正事要緊,不過你忙歸忙,也該注意自己身子,這過了年,都二十五了吧。你大伯在這般歲數時,你大哥都該上學堂了。”
沈朗濰笑了笑,祖母這是又暗戳戳提及他婚事來。“祖母,典獄司近日事忙,等過些日子閑下來,孫兒定每日陪您遊湖賞花。”
沈老夫人招手示意他與李哲坐,随後又命侍婢端來燕窩粥:“你回回都如此說,祖母就沒見典獄司有閑的時候。我近日聽人提,才知典獄司新來的特使竟是顧文遠的千金。她既與你同在一司,且顧文遠與你阿爹也屬同僚,是時候請她來府裡坐坐,這也是咱們府該有的禮節。”
沈老夫人飽經世故,沈朗濰存的心思,哪裡能瞞過她。且她最了解自己孫兒脾性,若他真不想顧顔留下,有的是法子将人趕走。可他如今卻一反常态,還甘心被她壓一頭,這足可見顧顔在他心中,定是與旁人不同的。
沈朗濰在官場的确遊刃有餘,可唯獨對感情事,卻怎麼也開不了竅。沈老夫人看在眼裡,是急在心裡,好不容易得了一個他不反感的,可不得替他抓些緊。況且顧顔既為宰相之女,指不定背後還有多少人盯着呢。
沈朗濰一口一口喝着粥:“如今典獄司正忙,顧特使怕也抽不開身,等過些時日,孫兒再請她來府中一聚。”
沈老夫人一聽就知說辭:“眼瞧我都這般歲數了,也不知還能陪你們幾年。我如今最放心不下,一個是哲兒,另一個便是你。哲兒他還有你姑母護着,可你身邊卻連個知心人都無,你讓祖母怎能安心。”
沈朗濰緊着一口氣将粥喝盡,然後站起身垂眸道:“讓祖母憂心,孫兒實在不孝。如今時辰也不早,祖母還是早些歇息,孫兒明日再來請安。”
他這又是想逃了!沈老夫人歎息一聲,但看他眼底還泛着紅,便就不再強留:“典獄司的事是要緊,你也得注意自己身子,咱們沈府又不缺那口飯吃,你無須太過耗費心神。”
“是,孫兒謹記祖母教誨。”
李哲在确定沈朗濰離開院子後,才敢出聲哄老太太:“外祖母,您也不必急,哲兒倒是有緣見過顧特使幾次,您還别說,他兩人真是郎才女貌,那叫一個般配。”
沈老夫人起了興趣:“哲兒,你快與外祖母說說,你又是何時見過?”
李哲裝作委屈道:“外祖母,您就别讓我為難了,表哥他與我下了死令,不讓我在您面前提及顧特使一字。”
沈老夫人眸光一亮:“六郎當真瞞這麼緊?”
李哲起身幫她捶背:“可不是嘛!那晚哲兒見他二人一起,也是驚了我半晌兒呢。”
“這顧特使竟能得他另眼相看,我倒也想見一見,看她究竟有何特别之處了。”
李哲為哄老太太開心,便出起主意來:“哲兒倒是有一法子,您壽辰不是快了,等到時派人将請柬送上顧府,表哥他也不好再攔。”
“今年也不是什麼大日子,我也不愛熱鬧,就咱們府裡人聚聚就好。請她來,會不會太冒昧。”
李哲眼珠子一動,就想來了解決辦法:“您若怕顧特使一人尴尬,我知她與連尚書之女關系親密,而我與她大哥也有交情,咱們不妨到時一并請了來,我在喚幾個同輩陪着,相信也無大礙。”
沈老夫人滿意一笑:“就你鬼主意多!這事便交由你去辦,切記先瞞着六郎,省得他又給我從中作梗。”
“外祖母放心,這事我一定辦妥。”李哲不禁竊喜,其實能不能請來顧顔,他才不在意,這事關鍵就在連亦和。真等到壽辰那日,她來了自己地盤,到時會怎樣,還不是由他說了算。
深夜,落青山四周漸漸升起了霧,在蒙蒙大霧的遮蔽下,山腳下古樹旁的那兩抹黑影,更是不易察覺。
“都怪那日你心慈,留了那小孩一命。如今,典獄司都找臉上了,你讓我如何與太子殿下交代!典獄司這兩日也是動作頻頻,隻稍有嫌疑,竟全拷了關起來。眼看事态越鬧越大,再不想辦法解決,你的身份能不能保住,那可就難說了!”
其中一個黑衣人明顯是急了,在他對面的人卻依舊從容:“沈朗濰這麼做的目的,無非就是想我們急。你且回太子殿下話,我已有了解決方法,他沈朗濰既然想蹚這趟渾水,咱們何不就順了他的意。”
“你打算如何?”
“聽說沈府的老夫人壽辰快到,咱們不妨幫他送上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