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顔剛還在想,如何能哄她說出卷冊所在,她卻毫無征兆,主動告知了?!
“翩舞。”
翩舞沒有應答,顧顔上前兩步,與她站在同一水平線上,再喚一聲,“翩舞?”
夜深了,千山寺的和尚全去了禅堂靜修,整座寺院都是安靜的,安靜到那滴滴鮮紅落在地面上,不過發出微弱聲音,顧顔卻聽的很清楚。
“翩舞!”顧顔這一聲,急中帶驚,驚中還透着懼。
此刻,站在禅房外的沈朗濰同樣是聽到。刹那,他便隻身闖了進來,第一眼,就見顧顔半跪在地上,手背上還沾有鮮血。
“阿顔。”他心都快跳出來,顧顔絕不能出事,絕對不能!
顧顔擡眼:“公子,翩舞服毒自盡了,快去找大夫來。”
“咳咳咳咳……大人,不必了。”翩舞倒在顧顔懷裡,往外大口大口吐着血,看樣,她是痛苦極了。
顧顔回過味來,轉頭看案上的茶:“茶水有毒?”
翩舞努力擠出抹笑:“放心,大人的那杯沒有毒。大人,翩舞已經認罪,待我死後,還望大人垂憐。”
這時,何潋幾人也趕了來,他正欲往外請大夫時,就聽沈朗濰道了句:“來不及了。”
翩舞阖目躺在那裡,已然咽氣。
沈朗濰本想先送顧顔回府,但顧顔心裡惦念那本卷冊,想即刻趕去錢莊取來。
“讓何潋陪你去吧,我也好安心些。”
嫌犯自盡,按規矩,還是得仵作驗過,才好下定論。且,隴南封城後滞留了部分城外的百姓,該如何安撫,要怎麼安置,都需要他出面解決。還有關于鄧夫人的背景,調查府衙内的同謀,這大大小小的事,哪一項他都脫不開身。
顧顔微微一笑:“好。”
翩舞的屍體被林成、趙達搬上了馬車,府衙與錢莊都在城東,顧顔便先與沈朗濰同乘一匹。
沈朗濰不忍顧顔颠簸,特意放慢了速度。夜色下,月光毫不吝啬傾灑在兩人身上,漸漸,他們的影竟重合在了一起。
“公子。”顧顔感受到沈朗濰濃重的呼吸,似離她很近很近,就在那耳窩處。
“阿顔。”沈朗濰嗓音低沉,這聲落進顧顔耳裡,她身子不由一麻。
“還好,還好不是你出事。”
顧顔動了動身,想離他遠一些,可馬背上空間有限,她再怎麼躲,也躲不過身後的炙熱。
“沈朗濰,你離我遠一些。”顧顔小聲提醒。
林成、趙達就在後駕着馬車,何潋是騎馬跟在他們身邊。幾人距離不過幾丈,沈朗濰這些小動作,根本逃不過他們的眼。
顧顔很少喚他的名字,沈朗濰知道,她這是生氣了。
他闖進禅房時,見顧顔滿手的血,有那麼一瞬,他覺得他馬上就要失去顧顔,他的天,塌了。而今,顧顔真切坐在他的懷裡,這種失而複得的激動,令他一下失了分寸,險些僭越。
“阿顔,鄧夫人都同你說了什麼?”沈朗濰将身子擺正,轉移話題道。
身後的氣息漸遠,顧顔便不再責怪:“她以失蹤娘子的下落威脅,想我就此結案。”
沈朗濰:“你,答應了?”
顧顔搖了搖頭:“并沒有。但……”她不想否認,她的确曾起過答應的念頭,尤其是在看到翩舞為愛自盡以後。
“公子,翩舞也是被蕭媚拐賣,然後賣與了鄧堅。”
這點的确是沈朗濰沒有想到。
“我會命吳憂、吳颉調查鄧夫人的背景,既然她人已經去世,也該通知其家人一聲。”
顧顔:“公子是否還會查下去?”
“這是自然!我們不能因她悲慘的遭遇,從而罔顧事實的真相。若人人如此藐視律法,大晉律法還有何威信可言。”
顧顔心裡蓦地一怔,心一下就變開闊,很神奇,沈朗濰總是能在她迷茫之際,給予她正确的指引。
待到分叉路口時,顧顔便下馬換乘,改由何潋騎馬帶她。
這時辰,錢莊早就打烊。但錢莊不同于别的商鋪,總會有兩三護衛留下看鋪。
等兩人到後,何潋先去叩門,果真從裡傳來了聲音:“是誰!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
“典獄司前來查案,快開門。”
“典獄司?”典獄司的大人為秦畫平反,這事在隴南已是街知巷聞。看鋪的護衛半信半疑,隻将門打開一縫:“你說你是典獄司,可否有憑證?”
何潋是拿沈朗濰的令牌來,他将令牌高高舉起,護衛一看是真,忙開了門,聲也變客氣:“大人深夜到訪,可是問關于老闆的案子?”
“不該問的就不要問!你們掌櫃的可在?”何潋收起令牌,問那護衛。
護衛回道:“掌櫃的早回家去了,現今并不在鋪裡。”
顧顔往裡瞅了一眼:“隻有你一人值守?”
護衛一笑:“這哪能啊,萬一出了纰漏,小的可賠不起。還有兩個護衛一起,他們正在裡屋飲茶呢。”
顧顔走進店鋪,“你去喚他們來,讓他們去請掌櫃,記得,讓他将庫房鑰匙一并帶來。”
“好嘞,大人在這裡稍後,小的這就去辦。”
掌櫃家距離錢莊不遠,一去一回,顧顔總共就等了兩刻鐘。
她命掌櫃打開庫房,不過幾息,何潋當真在裡尋到了暗格。
暗格開啟,卷冊到手後,顧顔也不再作停留,忙趕去府衙尋沈朗濰。
不巧,等她趕到時,沈朗濰已去周見的書房商讨。聽林成的意思,這一晚,怕是都不得閑。
顧顔将卷冊遞給林成,再三叮囑,一定要他親自交到沈朗濰手中。
再得到林成肯定的答複後,顧顔這才安心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