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歌低頭笑了笑，心想，誰敢告未來當家主母的狀。

她還是好好做她的學徒，早日走出這座宅子，把自己的命牢牢握在自己手裡，這才是最重要的。

“公子還有事嗎？”她問，“沒有我便回了。”

“等等，”顧遠征遲疑了下，“還有一件事。”

“何事？”陸遙歌擡頭，認真看向他。

顧遠征指了指挂在她手肘上的圓領衫，“學徒衫給我，我差人幫你改下尺寸，明日再給你。”

陸遙歌卻支支吾吾，将衣服抱在懷裡，“還是算了，這衣服我都穿過了……”

“沒事，”顧遠征毫不介意，伸手便要去拿，“改下尺寸，你也會穿得舒服些。”

“不用，真的不用的，”陸遙歌有些難為情，“衣服上都是汗，别熏到公子您……”

“這有什麼的，我年少時在軍營，将士們的腳丫味可比這大多了……”

“那可不一樣，”陸遙歌說啥也不把穿過的衣服給顧遠征，推脫道，“公子也忙一天了，該好好休息去了。”

顧遠征見拗不過她，便隻好放棄。

二人堪堪告了别，各自往自己的住處走。

陸遙歌回到粗使坊時，劉芷特意為她留了燭火，知道她沒吃晚飯，桌上放着一個窩窩頭，和一碟小鹹菜。

許是餓極了，陸遙歌抓起窩窩頭，便往嘴裡塞。

“慢點吃，别噎着。”劉芷給陸遙歌倒了一小碗水，輕輕放在她身旁，然後自己趴在桌子上，看着她吃。

“阿芷，你真好，就像我阿娘一樣！”陸遙歌嘴巴塞得滿滿的，邊吃，邊真心感慨道。

“小傻瓜，我要是有你這麼個貼心大閨女就好了！”劉芷瞅她笑，柔聲說，“我見你太累了，就幫你把學徒服洗了，那衣服咋是男子身型？好生寬大。”

陸遙歌點點頭，解釋道：“學徒班就我一個女子，隻好這樣穿了。”

“那真是太委屈你了。”

“對了，差點忘了，”陸遙歌指了指放在一邊的紫檀食盒，“顧公子給的，說是禦膳房做的點心，你嘗嘗看。”

“禦膳房嗎？那豈不是宮裡的稀罕物？”

劉芷小心翼翼地打開食盒，捧給陸遙歌看，好多制作精緻的點心，皆是她們平生第一次見到。

陸遙歌拿出一個，喂給劉芷吃。

劉芷咬了一小口，品了品，朝她咧嘴笑：“真甜，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陸遙歌的嘴角也不知不覺上揚起來。

“你也吃一個。”劉芷也拿出個點心，喂給陸遙歌。

“好吃！”陸遙歌豎起大拇指，兩姐妹相視一笑。

晚上休息時，劉芷心疼地問她：“今天，那些男子可有苛責你？”

“還好，”陸遙歌頭枕在手肘上，想了想，“就是我今天碰到李菁菁了，好像是跟那顧公子有婚約？”

“你竟遇到那刁蠻千金了？”劉芷有些驚訝，撇了撇嘴，“他倆也不算什麼婚約，隻不過這顧家公子的祖父，曾是那李家千金祖父的書童罷了。”

“竟還有這般淵源？”

仔細一想，陸遙歌的确在報名那日，聽那顧遠征親口說過祖父的事，于是脫口而出：“那就是對顧家有恩咯？”

“隻不過是在李家住過、吃過幾年的飯罷了，”劉芷搖了搖頭，“顧家老太爺經商完全是靠自己。隻是愛常常感懷，教晚輩們莫要忘記做人的本分。”

“原來如此，”陸遙歌放心下來，“我還以為顧公子和她定了娃娃親。這李姑娘實在是有些瘋癫，不像是個好主母。”

“雖然沒定娃娃親，但顧老爺生前，好像和李家老爺有過口頭約定，”劉芷喃喃道，“徐嬷嬷和姜嬷嬷聊過這事兒，我也隻聽聞了一點點，總之顧公子的母親十分喜愛李菁菁，娶她，也是早晚的事情。”

陸遙歌歎了口氣：“她若是嫁過來，我定要離她遠一些。”

“那李菁菁是李家獨女，精得很呢，”劉芷似乎也不喜歡她，“若她想嫁，兩年前便能嫁了，非要拖到公子考上狀元，結果公子被遣到刑部做劊子手，被排擠冷落。她又稱自己年幼，舍不得父母……”

陸遙歌懂劉芷的意思。

這李菁菁對顧遠征的感情，并不純粹，他若風光，她便高高興興地去做那狀元夫人；他若落魄，她便巴不得離他遠一些。

就如同今天這樣，李菁菁是在得知顧公子被官家賞賜以後，才興沖沖跑來顧家道喜的。

這小妮子，心思可真夠深沉的。

第二日正午，剛用完午飯，陸遙歌和劉芷幾個丫頭們在院子裡晾衣服，門口突然來了個嬷嬷來尋人。

那嬷嬷長得慈眉善目，很是體面，朝着院裡的幾個丫頭招招手，問：“你們誰是陸遙歌？”

“我是。”陸遙歌将挽起的衣袖放下來，恭恭敬敬地走到那嬷嬷身邊，笑了笑，“嬷嬷找我可有事。”

那嬷嬷也是個面善的人，朝陸遙歌點點頭道：“顧公子讓我幫你改衣裳，你快把你那學徒服拿過來，我幫你改改尺寸。”

陸遙歌一愣，沒想到這顧公子還記着她的事情呢。

“太好了嬷嬷，真是有勞你了。”劉芷是個心細的人，聽到話後，趕忙将晾在院裡的衣服取下來，雙手遞到那嬷嬷手上。

“姑娘，你站好，我量量你的身段。”

那嬷嬷拿出一根細線，待陸遙歌站穩後，仔細量出每一處的尺寸。

院裡其他丫鬟也都好奇圍上前，眼裡帶着羨慕，“嬷嬷，你真是顧公子請來的嗎？”

那嬷嬷是個好脾氣的，隻是微笑點點頭，依舊忙着手裡的活。

“遙歌，顧公子待你真好。”有姑娘感慨道。

陸遙歌怕大家誤會，也怕驚醒那午睡的徐嬷嬷，隻好低調地說：“公子心善，見我學徒服是男子款式，不方便學習，這才請來嬷嬷改衣服。”

“遙歌，經商難學嗎？”那個之前帶過她的李丫鬟問道。

“不難學，”陸遙歌搖了搖頭，認真同她講，“隻要有恒心，任何人都可以學的。”

“真的嗎？”身旁幾個姑娘們眼睛亮了起來，“遙歌，我們也想學經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