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征眉心微微動了動,轉過頭看陸遙歌,“你怎知我心情不好?”
“說不太上來,”陸遙歌擡頭,望着天上明月,“總感覺看着和平日不同,好似公子你有心事一般。”
“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顧遠征想了想,淡淡地說,“隻是今日李菁菁過來了。”
陸遙歌神情一滞,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李菁菁那張惺惺作态的臉,下意識問:“李家小姐,在府上住下了?”
“嗯,”顧遠征點點頭,沉思道,“她每次來,母親都甚為開心,這次還當面提出讓我們訂婚。”
“訂婚嗎?”陸遙歌有些驚訝,但又覺得不該插手别人的家事,便笑着回,“訂婚是好事,公子何必悶悶不樂?”
“真的是好事嗎?”顧遠征眉頭微皺,看向陸遙歌。
突然被這樣問,陸遙歌有些局促,收回視線,想了想,回:“李家小姐出身金貴,同公子一樣,皆是商賈世家,論家境,你們是般配的。”
“隻是……”
“隻是什麼?”顧遠征拿起桌上的一塊透花糍,吃了一口,舒展起眉眼,“味道不錯。”
陸遙歌也跟着微笑起來。
她想說隻是覺得李菁菁的人品配不上他,但又怕自己多管閑事,便随口問:“隻是公子,你心悅于她嗎?”
“心悅?”
顧遠征父親去的早,自從父親離世,他便立志習武,終一舉奪魁,成為武狀元,本是為重振家族聲望,卻被安排到刑部做劊子手,終日做的是斬殺貪官污吏之事,一路走來,他隻專心于這些。
突然被問他是否心悅于一女子,顧遠征的反應是怔愣的。
于是他問陸遙歌:“心悅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陸遙歌也同樣被問住了,她眨巴了下眼睛,認真想了想,“我曾在念奴橋唱曲,百姓們最喜歡的就是那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那曲子裡說,心悅一個人,便是你看到她時會歡喜;見不到她時,會思念。思你們曾經的回憶,念她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她是否過得開心。”
陸遙歌解釋得通俗易懂,顧遠征竟真的在心頭仔細琢磨了下,而後确定地說:“我不心悅于她。”
“那公子你還蠻挑剔,”陸遙歌笑着看向顧遠征,“李家小姐那樣的妙人兒,公子都不心悅,莫不是隻有嫦娥那般的白月仙子,才能入公子的眼?”
“你這小姑娘,好生牙尖嘴利,”顧遠征知道她在同他玩笑,勾了勾唇角,“我若說我心悅于她,你到時定會說我眼光拙劣,隻喜歡那些愛好表現之徒。”
“我才沒有,”陸遙歌眉眼彎彎,真心道,“我是覺得公子是好人,隻有和那心善貌美的佳人才般配。”
“我對她的感情,更像是把她當作遠房表妹,”顧遠征誠實說道,“她的性子是驕橫了些,但看在彼此祖父的份上,我一般都讓着她。”
陸遙歌歎息道:“公子對李小姐一片真誠,但願她日後不要愧對你的兄妹情誼。”
“對了,今日李菁菁來,倒是送了不少西域珠寶,大部分都給了我母親,”顧遠征從袖子掏出一個小盒子,輕輕打開,一枚瑩白的小珍珠在黑夜裡閃着光,他問她,“你可喜歡?”
“這便是她們說的珍珠嗎?”陸遙歌驚歎,看向顧遠征,“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此物。”
“你若喜歡,送給你好了。”顧遠征說着,便把那小盒子推向陸遙歌面前。
“不行,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陸遙歌又把小盒子推了回去。
“既已收了同窗們的禮物,為何不能收我的呢?這也算是你幫顧家的回報。”
“公子的,和他們的不一樣。”
顧遠征不解:“為何不一樣?”
“他們送的,是自己家種的或買來的吃食,”陸遙歌耐心解釋,“可公子送的是貴重珠寶。”
顧遠征堅持,“你如果不喜歡,便把它當了好了,把當的銀子給你阿妹,她不是每月還要給你父親生活費嗎?”
“我每月都會把自己的月錢給她,阿妹暫時應付得來的,”陸遙歌面皮薄,不肯收這麼貴的禮,“那李菁菁是個精明小姐,若是見這珍珠到了我手裡,不知還要發多大的火,公子還是别為難我了。”
“是我考慮不周了,”顧遠征蓋上盒子,不再強求,愧疚解釋道,“今日母親讓我挑選,我本不喜珠寶,但見這珍珠晶瑩剔透,或許能入姑娘的眼,便自作主張拿到你面前。”
“多謝公子好意,”陸遙歌抿唇,眼裡有愧疚,她朝顧遠征窘迫一笑,“雖然我很喜歡,但我現在隻是一個粗使坊的丫鬟,這珍珠放在我身上,不一定是福,還可能會惹出禍端,身份的确不匹配。”
“而且,這是别人的東西……”陸遙歌不知道顧遠征是否理解她的心情,但她還是誠懇地表達出自己的觀點,“拿别人的東西,總讓我有一種德不配位的感覺,我還是靠自己的努力,以後出了學堂,努力賺錢攢銀子,買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珍珠。”
“抱歉,是我格局太小了,”顧遠征理解她的話意,眉宇間盡是真誠,“但我想說,你很好,很聰明,也很努力。每個人的出身不同,但那隻是暫時的,我相信陸姑娘會有一個光明璀璨的未來。”
“多謝公子,”陸遙歌終于恢複了明媚笑容,看向顧遠征時,發現他腰間多了個玉佩,于是好奇問了嘴,“這枚玉佩,是公子近期才請回來的嗎?”
“不是,”顧遠征解開玉佩,拿給陸遙歌看,“李家小姐今日送我的,說是能增加仕途運勢,你不說我都差點把它忘了。”
那美玉通體白色,雕刻的卻是狐狸形狀,陸遙歌在橋頭賣唱時,曾看過不少人戴這玉狐狸,皆是從薩滿教的巫師那裡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