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還有這等事!”周金玉站起身,嗔怒道,“胡鬧!真是胡鬧!那死契丫鬟是什麼身份!還妄想做我顧家的媳婦!”
“夫人,您息怒,”夏嬷嬷連忙上前安慰,假裝谏言,“這悠悠衆口,實在不堪入耳,如今最迫切的,還是該把那陸遙歌給料理了。”
顧遠征在吏部忙了一天,直到天黑才回了府,剛回到東院,院裡的小厮便急匆匆跑來,焦急禀報道:“老夫人來了,正在蘑菇亭裡坐着呢。”
顧遠征和顧謙相互對視一眼,便覺來者不善,快步走進竹園後,顧遠征竟有些後悔回家,他母親是來催婚的。
周金玉院裡的幾個丫鬟,把蘑菇亭圍成一圈,手裡皆捧着薔薇花燈,周金玉笑着問顧遠征,“這花燈好看吧?”
顧遠征沒說話,隻是點點頭。
“是菁菁專門從西域買來孝敬我的。”周金玉樂得合不攏嘴,“這孩子最是孝順,真是太合我心意。”
周金玉的小廚房送來吃食,顧遠征忙了一天,有些乏餓,拿起筷子便悶頭吃飯。
周金玉見他不說話,旁敲側擊道:“征兒,你打算何時迎菁菁過門?我聽大師說近日都是些好日子,不如……”
周金玉的話還沒說完,顧遠征便擡起頭,看着她的眼睛道:“母親,我隻把她當作妹妹,沒有迎娶她的打算。”
“你這……”周金玉愣住,往日同他玩笑,問他何時娶親,顧遠征隻用自己仕途來搪塞過去,今日他竟果斷拒絕了。
“不行,你必須要娶她,”周金玉冷下臉來,“她母親病重,急需你們婚事沖喜。”
“她若想沖喜,我幫菁菁找戶好人家便是,”顧遠征伸出筷子,繼續夾菜吃飯,“母親不必挂心,我認得幾位不錯的世家公子,回頭給菁菁做個媒。”
“荒唐!”周金玉從座位上站起來,聲音都在發抖,“你說得都是些什麼混賬話!你和菁菁是有娃娃親的!”
“那都是長輩們早年間的玩笑話,”顧遠征淡定如常,“母親怎可亂點鴛鴦譜,拿兒女的幸福來任性?”
“我任性?”周金玉的情緒被顧遠征點燃,“你喜歡那個死契丫鬟,你就不任性?”
顧遠征手中的筷子頓住,半晌,擡起頭,看着母親問:“哪個死契丫鬟?”
“你還在同我裝傻!”周金玉瞪圓了眼睛,“陸遙歌!她難道不是粗使坊的死契丫鬟嗎?”
“遙歌,”蕭澤回頭,看了陸遙歌一眼,“那顧夫人在說你!”
陸遙歌朝蕭澤比了個“噓”的手勢,又回頭朝劉芷說道,“阿芷,你先在這裡蹲着,别往前面走,以防被人發現。”
“那你怎麼辦?”劉芷輕聲問她,“你把手裡的籃子給我吧,那個太沉了。”
“我沒事,”陸遙歌擔心劉芷生病剛好,不希望她累到,“我先去聽聽他們說什麼,一會再回來。”
陸遙歌彎腰走到蕭澤身旁,一眼便望到了顧遠征的背影。
顧遠征坐在石凳上,悠悠同周金玉解釋:“府上如今已沒了死契丫鬟,隻要把賣身契的銀子還上,人人都可恢複自由身,粗使也好,端茶倒水的也好,都隻是一份職業罷了。”
“什麼!”周金玉滿臉震驚,“你為了一個丫鬟,竟把死契都給廢了?”
“母親,這其中有誤會,待我改日找個時間,一定詳細同您解釋,”顧遠征開始下逐客令,“隻是現在天色已晚,要不……”
“你休來搪塞我!”周金玉這次卻态度堅決,“要我現在回去也可以,這個月選個良辰吉日,把菁菁給我娶回來。”
顧遠征放下筷子,鄭重道:“這個我做不到。”
“怎麼做不到?”周金玉雙手叉腰,快步走到顧遠征身旁,質問,“你都能把一個丫鬟派去客棧當掌櫃,卻不能娶世家小姐為妻?那菁菁的身份,竟還不如一個丫鬟不成。”
“我不能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子為妻。”
“您從小就教導我,不要看不起他人,人無法決定出身,那些位高權貴的人,并不一定出自積善之家;而那些衣不果腹的人家,未必就窮兇極惡,也有概率成為頂天立地的好兒郎和好女郎。”
顧遠征站起身來,認真看向周金玉,“商賈之家,自古便被朝廷看不起,母親如今嘲諷一女子身份的時候,是否有想過我?我也正在被當今朝上的大臣們所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