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贖了身,離開這顧府,陸遙歌就不必擔心被顧府轉賣、被人牙子拿捏了。
聽到陸遙歌這樣說,周金玉倒有些喜出望外,上下打量她,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陸遙歌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周金玉清了清嗓子,語重心長道,“隻要你不再挑唆遠征和菁菁的感情,不摻和他們婚事,我也便不同你計較。”
“母親,”顧遠征聲音低沉,上前為陸遙歌辯護,“遙歌從未挑唆過任何人,我和李菁菁本就沒有感情,是絕不會同她成婚的!”
“你住嘴!”周金玉難得對顧遠征發脾氣,“我是為你好!你若再頂嘴,我就一頭撞死在竹園的石山上!”
顧遠征知母性格,周金玉這般剛烈,向來說一不二,她如果說要死,便代表真的會那樣做。他閉上了嘴,目光卻始終看向陸遙歌。
陸遙歌直視顧遠征的目光。自從來到顧府,她和他曾對視過很多次,可今夜卻不同,她從未見過顧遠征這樣的目光,那眼神中有無盡的悲傷,也有深深的無力感,她以為他向來勇敢、向來所向披靡,但如今她知道自己錯了。
生而為人,每人都有自己的軟肋和弱點,就像她的軟肋是阿妹和阿弟,而顧遠征的軟肋,便是他的母親——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大概因為軟肋都是家人,陸遙歌能夠感同身受,她也知道顧遠征想為她出頭,可她不敢奢望太多。
能曾同舟并濟般地走了一段路,已是為漫長的人生中添了一筆回憶,何必再繼續奢求。
頭上皎月當空,竹園裡的薔薇燈光影影綽綽,陸遙歌突然彎起好看的月牙眼,朝顧遠征笑了笑,也朝他搖了搖頭,切莫再為她逞強,傷了母子的情分。
“你也别想太多,”周金玉擡眼,看了眼陸遙歌瘦削的身影,感慨道,“我兒遠征,隻是可憐你罷了。你出去後,莫要嚼我顧府的舌根,我自會給你一筆遣散費。”
“遣散費就不必了,顧府是個好人家,我也受了府上不少照拂,廉者不受嗟來之食。”
陸遙歌再次給周金玉行禮,“我這就回去收拾行裝,今晚便離開。”
“遙歌,”顧遠征卻趕忙迎上前,手裡還捧着她送他的竹籃子,“福來客棧還需要你,你能不能别走?”
在場衆人皆愣了一瞬,她們從未見過顧家公子服軟的一面,這樣一個說一不二的金貴人物,此時此刻,竟站在一個丫鬟的面前,懇求她留下來。
周金玉聽聞,生怕陸遙歌反悔,立刻提高聲調:“客棧會請專業的人來打理!我就不信了,沒了這小丫頭,客棧還能倒閉不成!”
顧遠征提起福來的時候,陸遙歌本有些懷念和心軟,但聽周金玉這般講,她突然覺得或許也對,她這個名不經傳的小丫頭,或許真的沒有成為顧家掌櫃的緣分吧。
陸遙歌邁開步子,準備離開,顧遠征卻将竹籃放在石桌上,快步跟在她身後。
身後不斷傳來周金玉的話語,但陸遙歌走得很快,不想去聽,顧遠征卻沒管母親的威脅,始終跟在陸遙歌身後。
“遙歌。”顧遠征在身後喚她。
陸遙歌停下腳步,轉過身,依舊是一張笑顔,“公子有何事?”
“我,”顧遠征走到她面前,低頭看她,“對不起,母親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顧府在長安有很多商鋪,你可以任選一家,我安排你進去。”
“公子的好意,遙歌心領了,”陸遙歌抿唇,擡頭看他,“但我來這裡的時候,便打算有朝一日恢複自由身,靠努力在長安城站穩腳跟。”
“如今,隻是比預料得快一些罷了,”陸遙歌低下頭,不希望顧遠征看到她眼睛上的泛紅,“顧府的商鋪雖好,但始終姓顧,受制于人的生活,我不想再過了。”
“同我在一起的話,你也會覺得受制于人嗎?”顧遠征的眼神有片刻慌亂,極力挽留,“如果你成為顧府的當家主母,是否就有歸屬感?不再這般擔心了?”
“公子在說什麼玩笑話,”陸遙歌擡眼,裝作笑靥如花的模樣,眼角卻泛着淚光,“這顧家的主母,哪是我這種小丫鬟可當的,我從未奢求過這些。”
“遙歌,有句話我一直想同你講,”顧遠征認真望向她,“以前我總想找個好時機,想在一個好的氣氛下告訴你,但現在我必須要告訴你。”
“還是改天吧,”陸遙歌轉過身,看向不遠處的灌木叢,蕭澤和劉芷應該還在那裡,“我得早些回去收拾行李。”
“遙歌,我心悅于你,”顧遠征鼓起勇氣,望向陸遙歌的背影,說出藏在心裡的話,“我知道我這麼說有些唐突,但我想告訴你,如果你也對我有相同的感覺,不論母親如何阻攔,我都會讓你留下來,讓你做顧家的主母。”
“顧家的主母?”陸遙歌低頭輕笑,轉過身,看向顧遠征,“娶一個粗使坊丫鬟做主母,這長安的百姓會如何看你?”
“他們如何看我,我不在意,”顧遠征語氣堅定,“我隻在意你的想法。”
“多謝公子好意,”陸遙歌低頭,“遙歌受之有愧,不敢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