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以後不要一人走夜路，”顧遠征安靜跟在陸遙歌身後，耐心叮囑她，“那回纥敞，把這麼棘手的店鋪交給你，你也不要輕易相信他。”

“我心裡有分寸，”陸遙歌抿唇想了想，放慢了腳步，與顧遠征同行，“他提前給我支了半年的工錢，我想給遙欣找個教書先生。”

陸遙歌本想自己去找那教學的夫子，但城内私塾規矩繁瑣，隻收大戶人家的子女，教書先生們又及其在乎名節和名譽。

陸遙歌曾在橋頭當過歌女，擔心那教書先生看不起她，不願到宅裡給阿妹講學，這才舍下面子開口，想詢問顧遠征的意見。

“這是好事，”顧遠征停下腳步，低頭看陸遙歌，她能同他講心事，他心裡說不出的開心，“我可以把我的教學先生，介紹給遙欣。”

陸遙歌有些震驚，下意識推脫，“遙欣還是小孩子，也沒什麼基礎，擔待不起那麼好的先生……”

嘴上雖這麼說，陸遙歌心裡其實怕阿妹被怠慢，擔心水平太高的先生會看不起她們。畢竟是武狀元的教學夫子，給一個女娃娃講課，的确是有大材小用之嫌。

“那夫子為人善良正直，遙歌你無需擔心，”顧遠征像能看透她心思一般，“我父親過世後，家道曾中落一陣，當時請了劉夫子上門講課，他不但不嫌棄我是商賈的後人，還耐心寬慰我，讓我化悲憤為動力，努力考取功名，去成為真正想要成為的人。”

“可我們家遙欣畢竟是女娃娃，底子太薄，”陸遙歌低頭，“我擔心夫子像這城内其他先生那樣，隻教女娃娃們女德，不教她安身立命之法。”

“這個你放心，誰說女子不如男？這個道理還是劉夫子教導我的，他算是這長安城内，最謙和、正直的先生了。”

“公子推薦的人，一定是極好的，”陸遙歌心裡寬慰了許多，“不知這位先生如今住何處？我去哪裡能請到他？”

“這個你不必挂心，我去幫你請，他一定會來。”

“多謝公子。”陸遙歌立即向顧遠征行禮。

“你這是作何？”顧遠征連忙攙扶她，“遙欣那孩子活潑可愛，我也把她當半個妹妹，為自家妹妹尋個先生而已，如今你我要這般生分嗎？”

陸遙歌搖搖頭，在心裡歎了口氣。

“公子對我們的善意，遙歌謹記于心，他日若遙歌成了氣候，定會努力回報。”

“我不需要你的回報，”顧遠征陪在陸遙歌身邊，和她一同往家裡走，“隻要你平安喜樂，我便别無所求。”

顧遠征把陸遙歌護送回老宅，又将手裡的食盒遞給她，“我明日便去請劉夫子，沒問題的話，後日便能登門講課。”

“不急的。”陸遙歌接過食盒，往旁邊的顧府看了眼。

顧遠征知道陸遙歌不想被人發現，便站在陰影裡，“一會回去後鎖好門，以後夜裡盡量少出門。”

陸遙歌點點頭，有些舍不得，眼睛仔細看向顧遠征的臉，“公子，你也多注意安全，早些回府吧。”

“我不着急，”顧遠征朝她笑了笑，“我如今不住顧府。”

“這是為何？”陸遙歌愣了一瞬，試探問道，“還是因為我的事情嗎？”

“你不要擔心這些，我如今在福來客棧住得很好，”顧遠征不想陸遙歌為他挂心，小聲同她說，“朝中有人和胡商勾結，官家正懷疑此事，暗中委托我負責查詢。住在外面，也方便辦案。”

“此事非同小可，公子定要小心。”

顧遠征在朝中沒有背景，身份低微，無人對他設防，讓他查大臣和胡商勾結案，倒的确合适，但一旦暴露，顧遠征本人也會面臨直接危險。

他一直叮囑她：小心回纥敞、小心布鋪有陷阱、注意人身安全，可他自己其實也身陷迷霧裡，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憂，這讓陸遙歌如何不擔憂？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好像我可能會随時死掉一樣，”顧遠征揚起一側唇角，“我命大得很，誰也不能奈我何，除了你。”

“我？”陸遙歌一愣，用手指了指自己。

“對，”顧遠征露出笑容來，同陸遙歌擺了擺手，“快回家吧，小妹還在家裡等你呢。”

二人告了别，又互相走向各自的人生裡。

陸遙歌第二天一早沒去布鋪，而是去了王爺府對面，帶着阿妹找了間早點鋪，一邊喝着熱乎的馎饦，一邊盯着王府裡的動靜。

一直快到晌午，那位傳說中的女管家才終于現了身，一身利落裝扮，頭發也高高豎起來，明明是女兒身，卻身穿男式管家服，頗有些英姿飒爽模樣，身後還跟着兩名丫鬟，手裡各拿着兩個食盒。

“阿姐，”陸遙欣湊過來，小聲同陸遙歌講，“那便是你要找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