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略微點頭。
倒是李夢楠語氣不平:“那是因為王爺無法在外好好用膳,隻要出現在市井酒樓裡,也不知是誰傳的消息,隻需片頃時刻,前來拜望的人,便能踏破那酒樓的門!”
陸遙歌低頭笑,“王爺美名在外,想必都是來看王爺威儀的。”
“若隻在遠處探望,也就罷了,”李夢楠歎氣,“前來探訪者,商賈之士居多,皆是想來攀附權貴之人!王爺雖得官家青睐,可官家也最忌諱官商相交,行住坐卧,都平添了許多麻煩。”
“其實也無妨,身為皇家人,就該守着皇家的規矩,”王爺側頭,叮囑李夢楠,“何須拿這點小事,在大家的眼前訴苦。”
李夢楠聽到叮囑,立刻低頭認錯,“王爺,是我多嘴了。”
“王爺切勿責怪李管家,她也是關心您的身子。”陸遙歌坐在一旁,充當和事佬的角色。
“我的身子無妨,”王爺微笑着,“隻要國泰民安,百姓們安居樂業,我便也跟着樂呵。雖出門在外,無法盡情享用美食,但餓幾頓,也無妨。”
“王爺,您金尊玉體的,可不能餓着,”趙老三一邊說着話,一邊快步走向櫃台,回來時,手裡多了盤點心,朝王爺殷勤道:“要不您先嘗些點心,墊墊肚子?”
陸遙歌擡眼一看,那不是她未來得及吃的棗子糕嘛?
自己這夥計倒是個眼疾手快的,可人家王爺,哪瞧得上這個?
果不其然,王爺隻淡淡搖了搖頭,客氣道:“點心就算了,你們誰餓,就誰先吃吧。”
“王爺,”李夢楠探了探身,“要不咱們先回府?”
王爺卻沒急着回答她,而是望向陸遙歌,“我聽聞福來客棧有一道特色,叫炸果子,據說做得比别家都好吃,可是真的?”
這王爺面上說着不與民間來往,可對長安的大事小情,竟了解到這個地步。
陸遙歌深感意外,嘴角卻一直帶着笑,朝王爺點點頭。
她見王爺沒再問話,便心裡品着對方的話意,半晌,試探地問:“王爺說的炸果子,其實我也會做,若您不嫌棄,可去寒舍一坐,我為您做這道菜。”
“當真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王爺臉上重展歡愉,似早就在等陸遙歌這句話,“夢楠,你讓外邊候着的人先回府,我們且去陸掌櫃家坐一坐。”
李夢楠面露驚訝,看了看陸遙歌,又看了看王爺,“您說的,可是真的?”
“把随從們都打發回府,這樣我們出行,也能低調一些,”王爺似乎很開心,“對了,李管家,你不也要接妹妹們嗎,正好一塊過去。”
見王爺堅持,李夢楠也不再說什麼,走到鋪子門口,安排侍從們各自回府。
怕引人注目,王爺特地還換了身衣服,像早有準備似的。
陸遙歌看不透對方的意圖,但也沒着急揣測。
船到橋頭自然直,就等着之後發生的事情,來告訴她謎底。
長安街頭熙熙攘攘,陸遙歌留下趙老三一人看店,便陪同王爺和李夢楠,往家的方向走去。
王爺今日親臨布鋪街一事,已在街巷傳揚,大家皆贊王爺仁義,平待衆人,面對惡商的詭辯,既能做到毫無偏私,又救仆從于困厄之中。甚至有女子揚言,羨慕王府的女管家,妒忌她能有這樣一位正直仁善的主子護着她。
陸遙歌久居貧民巷,又在念奴橋頭唱曲數載,早就看透了人性,不會因為對方是皇親國戚,或面上和氣客套,便斷定對方為善類。
世間弱肉強食的道理,無論是在貧民巷,還是皇城中,皆如影随形,逃不過去。
陸遙歌趕到家時,劉先生早已授課完畢,返回了自己府上,獨留四個孩子,安靜地在書房裡寫字。
見到三人回來,小妹陸遙欣最先站起身,她先是朝着李夢楠笑了笑,然後看向王爺時愣住,對方雖然身着百姓的衣服,但直覺告訴她對方絕不是尋常百姓。
“早知有貴客來訪,我該備點熱茶和果子來的。”陸遙欣走過來,恭敬地朝王爺行禮。
“王爺最是随和,你現在去備也不遲,”陸遙歌嘴上挂着笑,看向王爺,“這是我阿妹,陸遙欣。”
“不愧是陸掌櫃的妹妹,聰慧有禮,未來必成大器。”王爺客套着。
“王爺謬贊了。”
陸遙欣又行一禮,便前去備茶,李夢楠的三個妹妹們也跑了過來,朝王爺問安。
陸遙歌又同王爺和李夢楠客套了幾句,便動身去廚房,一人忙了起來。
小妹陸遙欣上了熱茶和果子後,也輕手輕腳地跑到廚房,幫陸遙歌炸果子。
“阿姐,您是施了什麼手段,怎把王爺都喚到了家中?”
陸遙歌放下手裡的面團,關上廚房門,輕聲同小妹講:“說來也是奇怪,那王爺是主動跟我回來的……”
“主動?我聽聞王爺不喜社交,别提那些商賈大儒,就連王公貴族相邀,都是冷淡拒絕的,”小妹輕歎,“如今,竟為了一份炸果子,跑來咱們尋常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