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刻鐘的功夫,趙老漢提着兩壇子酒,從熱鬧的人群裡鑽了出來。
“抱歉抱歉,我來遲了!”趙老漢神采奕奕,朝衆人咧嘴笑,他将酒壇輕置于桌上,喜氣洋洋地走到顧遠征跟前,拍了拍他後背,“遠征兄弟,别來無恙啊!”
顧遠征微微颔首,聲音裡帶着笑意:“趙兄既已來遲,可要自罰三杯?”
“哈哈,認罰認罰!”趙老漢竟像老友一般,同顧遠征熱絡道,“你瞧,我連酒都備好了!今日定要和你痛飲一番!”
“我酒量向來極佳,”顧遠征眼裡含笑,語氣故作傲嬌,“趙兄可莫要逞強,若是喝到扶牆,回去豈不被嫂子怪罪?”
“哈哈無妨!”趙老漢聲音爽朗,心情愉悅,“你老嫂子回娘家了,今日秋社,咱們不醉不歸!”
趙老漢同顧遠征叙舊後,又笑眯眯地朝陸遙歌颔首,踱步走到她對面,客氣朝她作揖,“姑娘近來可好?”
陸遙歌連忙起身回禮,“托大家的福,遙歌一切安好。”
都說初遇時的印象,會決定以後的關系,可趙老漢卻和他們不打不相識。陸遙歌仍記得顧府初遇那天,趙老漢一手手持屠刀,一手挾持顧遠征妹妹為人質,雙眼通紅、面露絕望,誓要讓顧遠征以命抵命。
可如今,他們卻可以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就像家人一樣,一起過秋社。
一旁的小九母親打趣道:“你這老漢,既不去女婿家當座上賓,又不和老伴回娘家看老丈,倒有空跑這來請我們喝酒。”
“小九她娘,你可莫看不起我這兩壇子果酒。”
趙老漢笑容可掬,快人快語:“這酒方子,還是陸姑娘在福來客棧時,親自教給我的呢!再說了,顧遠征兄弟能邀請我過秋社,那是擡舉我老漢!當然要歡歡喜喜地赴約!”
提到“福來”二字時,小九母親轉過頭,特意瞧了眼陸遙歌的臉色,生怕引起她的傷心事。
見陸遙歌神情如常,小九母親也放下心來,笑着轉移話題:“老漢快快落座。你這果酒好好不好,我們得親自品嘗了才知道!”
趙老漢聽聞,二話不說,直接坐到陸遙歌的對面。
隻見他拿起酒壇,開始朝衆人碗裡倒酒。
小九母親擡起陶碗,豪飲了一大口,用手擦了擦嘴,“别說,這果酒還别有一番風味!”
“我沒說錯吧!”
趙老漢得意洋洋,又給顧遠征倒了一大碗,輪到陸遙歌時,趙老漢格外恭敬,聲音裡滿是笑意:“姑娘,你幫我品一品?瞧瞧有沒有你做的半分好喝?”
陸遙歌笑着點頭,手裡捧着碗,聽話地抿了一口,細細品味,半晌點頭笑着回:“很好喝,感覺比我做的還要好喝!”
趙老漢的臉上立刻綻出笑容,“姑娘擡舉了,還是你給的配方好!”
趙老漢感謝完陸遙歌,又有些感慨:“姑娘如今若還在客棧該多好,那裡的生意明明剛好起來。前些日子,我去福來客棧送豬肉,這才知曉你已離開……當時真是擔心了好久!這偌大的長安,你一女子容身該多難啊!你應提前告知我們一聲的……”
陸遙歌低下頭,抿唇笑了笑,“大家的好日子,也才剛剛開始,我哪能用我的事情,來讓你們煩心呢?”
陸遙歌越是懂事,在場的人就越是心疼。
小九母親歎了口氣,握住陸遙歌的手,說起知心話:“我們雖隻是平凡百姓,但人多力量大。小草們聚在一起,尚能抵擋一方風雨,以後若再有事,切莫一人扛着,一定要同我們說。就算拼盡全力,我們也會幫你想辦法的!”
“是啊,不要自己扛着,你還有我們呢!”趙老漢也在一旁應和。
小九母親手心的溫熱,傳遞到陸遙歌的心間。不知為什麼,對方和趙老漢的話,讓她鼻尖有些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