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點了點頭:“是的,我兒子年輕那會,也是俊小夥,跟村裡的一個姑娘家偷偷相好了。可是,後來我兒子上山砍柴跌傷了腰,不能再幹力氣活了,那姑娘就抛棄他,嫁給别人了。”
“哎呀,這姑娘可真缺德,這不就是嫌貧愛富麼!”聽到這裡,曹氏忍不住插嘴道。
那老婦抹了一把眼淚:“我兒子經此一事,整個人就變得恍恍惚惚,腦子就有了病了,一直到現在都沒好!”
何大夫聽了,輕聲道:“大娘,你兒子的病,就是世人常說的相思病。”
老婦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可不是麼,一輩子恍恍惚惚的,身子也越來越虛弱。何大夫,您是金陵城裡的名醫,您一定有辦法治好我兒子的病,對不對?”
“這個——心病還需心藥醫!”何大夫蹙眉道。
“那心藥是什麼?您這裡不是免費送藥嗎?”老婦人急忙問。
何大夫有些尴尬:“大娘,心藥,就是你兒子心心念念的那位女子。像你兒子這個病,唯有與那位女子再見一面,讓她用話勸慰你兒子一番,解開他多年的心結,我再給你配幾副藥,這病,方可能見好。”
老婦聽了,臉上露出了愁苦的表情。
她哽咽着道:“人家現在是教書先生的娘子了,根本瞧不上咱們,雖說一村住着,可是從不來往的,叫我如何去開這個口啊!”
聽了老婦人的話,何大夫登時愣住了。
此時,男子突然呐呐自語:“玉梅!玉梅!你為什麼不理我?”
“玉梅?玉梅是誰?她嫁給了你們村的教書先生?”曹氏急忙插嘴。
老婦抹了一把眼淚:“可不是,就是茶園那邊學堂裡王秀成的夫人呗!她可把我的兒子給害慘了啊!”
此言一出,何大夫的臉色就變了。
好半天,他都沒有做聲。
曹氏看了丈夫一眼,不由得又問:“大娘,那王秀才夫人,聽說很是賢良淑德的啊?”
那老婦人狠狠地啐了一口:“什麼賢良淑德,不過嫌貧愛富,水性楊花罷了!王秀才要是倒了黴,我看她第一個受不住,要改嫁!”
“大娘,您不能這麼說,許是她父母逼迫,才移情别戀……”
“什麼父母逼迫,她父母雙亡,在哥嫂手底下成人,她哥嫂忠厚老實,隻有她自己是個花花腸子,在跟我兒相好之前,已經跟别人相好過一次了……”老婦越說越激動。
何大夫的臉,刷地一下就變了。
曹氏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丈夫一眼,難以置信地道:“原來王秀才的娘子是這樣的人啊?我看她那個閨女,倒是不随她娘。”
“有其母必有其女,這樣的娘,能教出什麼好女兒?肯定也是不受婦道,小小年紀,就會跟人私相授受了!”老婦人輕蔑地說。
何大夫的臉色又是一變。
“何大夫,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兒子吧!”老婦人開始哀求了。
何大夫回過神來,歎了口氣,提起筆,在紙上寫了藥方,遞給老婦人:“鎮上的丁記藥鋪,你可以免費拿藥,我事先跟老闆說好了的。不過,這藥也隻是治标,不能治本,若想治本,還能再見王秀成娘子一面。”
老婦人拿了藥方,千恩萬謝地走了。
客廳裡隻剩下了夫妻二人。
“老爺,此事,依我看,不可全信……”曹氏小聲道。
“哦?那你倒是說說,為何不可全信?”王秀成反問妻子。
曹氏道:“之前,我們也托人打聽過了,人家都說王秀成夫婦人品很好來着,跟這老婦人說的,完全兩樣。”
“你呀,就是天真!”何大夫歎了口氣:“你也不想想,這等隐秘之事,王秀才夫人自己不承認,又有誰知道?那老婦人看樣子也不是個饒舌的。”
“可是,他們一個村子裡住着,難道會有人不知道此事?”曹氏不解道。
何大夫就說:“知道肯定是有人知道的,可是,一來時隔多年,二來王秀才在村裡有名望,王家家族又大,便無人敢議論。三來,這對母子衣衫褴褛,恐怕常年吃不飽飯,村裡的輿論,是絕不對向着這對母子的。再說了,這老婦無緣無故,幹嘛要來造這等謠言呢!”
曹氏聽了,不由得咋舌:“天啦,要真是這樣,那老天爺對人,也太不公了吧。”
何大夫就歎息道:“夫人,你雖聰明,終究是婦道人家,哪裡明白這世人的趨炎附勢,人心險惡呢!”
“老爺,咱不說這些了好嗎?你累了一整天了,還是中午吃了一塊肉餅,你就把這碗面給吃了吧。”
說完,曹氏就把筷子塞到了丈夫手裡。
何大夫卻放下了筷子,沉着臉道:“知道了這個消息,我哪裡還有心情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