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阿九終于忍住了,沒有去土地廟赴約。
地裡的籽瓜砸完了,也沒有什麼農活了,天氣又那麼熱,中飯都是随便做點東西吃,所以晚飯就不能馬虎。
晌午時分,七郎和八郎去村前的小河裡逮了不少大泥鳅,把它們放在大銅盆裡放清水養着,讓泥鳅将肚子裡的腥氣吐出來,養上幾個時辰,再下鍋。
除了泥鳅蛋花湯之外,王六嫂還包了韭菜餡餅 ,炖了一鍋老豆腐,用山芋粉加鹹肉丁做了一鍋湯。在農家,這就是很豐盛的一頓晚飯了。
飯桌上,八郎一邊吃着餡餅,一邊說:“我們去山裡找狼窩的時候,玉柱說他看見野人了。”
“野人?那是什麼?”王六嫂好奇地問。
八郎道:“野人就是野人呗,就是渾身長毛,跟猴子一樣的人吧。”
“那就是猴子呗?也不能說是人啊。”王六嫂更好奇了。
“娘,真的有野人這回事嗎?”七郎也忍不住問。自從他與嫦娥冰釋前嫌之後,在家裡每天走路都帶風,說話都帶着笑意,整個人似乎都活了過來。以前是悶頭悶腦的書呆子一個,現在卻對什麼事情都感興趣了。
這時候,王秀才就說:“野人之事,是有的。大概三十年前,你們都還沒有出生,我也還隻有十歲左右,烏山裡就出過野人,而且還不止一個。”
“那後來為什麼沒了?”六郎問道。
王秀才說:“那野人專門在夜裡出沒,不但傷害村裡的豬羊雞鴨,還将村裡的姑娘給虜走了,這如何使得!”
王六嫂聽了,不由得說了一聲:“那是為害不小,村裡人肯定容不得。”
王秀才點頭道:“後來官府出兵,放火燒山,大火燒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将野人逼走了。之後,烏山上的樹木也是用了十來年的時間,才重新生長茂盛的。”
全家人聽着王秀才的講述,不由得都露出了驚詫的神色。
八郎咋舌道:“放火燒山,這得多大的動靜啊!那當時山裡的野獸,豈不都是燒死了?還有野人,爹,您怎麼知道野人是被逼走了,而不是被燒死了?”
王秀才道:“大火一起,山裡的野物都紛紛跑出來,逃往杏山,被大火逼急的野獸兇悍無比,村民們也不敢去獵手殺,其中就有野人的身影。”
聽到這裡,八郎才釋疑,那杏山離烏山有一百多裡,三面都是沼澤,一面是沒有人煙的密林,與烏山中間還隔着大片空曠的田野。野人逃到了杏山,确實也不敢再來烏山附近作惡了。
一家人正邊吃邊談論,卻聽見外面有人敲院門。
阿九心裡咯噔一下。
她暗想,會不會是勁松?會不會是勁松在土地廟沒有等到她,就直接找到她家裡來了?
如果勁松真直接找到家裡來了,自己該怎麼應對?他總不至于當着家人的面責備自己失約吧。
“這時候來人,我猜一定是周寶玉!”八郎沒好氣地站起身來去開門。
門來了,果然是周寶玉笑嘻嘻地來了,手裡還提着一個描金的紫檀木的食盒。
阿九的心底深處,隐約有着失望。
見人帶着禮物上門,八郎也不好意思拉臉,就說:“近來吧,寶玉。”
周寶玉來到飯桌前,笑嘻嘻地說:“先生,師娘,上次承蒙厚愛,給了我那麼美味的蝦醬,我也沒有什麼好吃的回禮,就帶了些自家廚子做的八寶鴨子,希望你們能喜歡。”
說完,他就将食盒放在飯桌上,打開來,将一大盤黃橙橙的肥鴨子取出來放在桌上:“七郎,阿九,師娘,你們都嘗嘗。”
卻不過他的盛情,衆人紛紛拿起筷子夾了鴨肉,都覺得非常好吃,跟他們普通的農家飯菜,根本不是一個味兒。
王六嫂就招呼道:“寶玉,你也拿雙筷子,一起吃飯吧。”
“哎,正好我沒吃飯,肚子餓着呢!”周寶玉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外人,自己跑去廚房拿了筷子,又坐下來取了一塊餡餅吃了起來。
他邊吃,還邊八卦:“七郎,今兒早上啊,我也操着家夥跟裡長他們去找狼窩了。
“是嗎?那麼多人,我倒是真沒看見你。”七郎答。
“我看見寶玉的,别人都拿着鐵鍬榔頭,隻有你,拿了一把寶劍,人群裡特别顯眼。”四郎笑道。
周寶玉也有些尴尬地笑了:“我也是村裡的人,出了這等事情,我自然該出一份力,隻是我家裡沒有鐵鍬榔頭,事情又緊急,拿了寶劍,也是一樣的。”
見他這樣說,王秀才不僅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學生雖然有點纨绔子弟的習氣,可是人品倒也不是很差,也有質樸的一面。
阿九卻默默地腹诽着:“哼,家裡沒有鐵鍬,難道連棍子都沒有嗎?這人就是會嘩衆取寵,會裝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