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夫在寶玉的胸口插上十幾支銀針之後,就轉過身來,對周閣老說:“還要等一會,才能見效!”
周閣老點了點頭。
這時,周福搬了四張圓凳,讓房裡的四人坐下了。
何大夫看見王秀才,就想起他的閨女阿九。
自己的幼子迷戀他閨女,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這次那閨女也跟周寶玉一道遇險了,不知現在情形如何。
于是就開口問:“王先生,令愛可好?”
“托福,小女有驚無險,毫發無損,這要多虧了周公子舍命相救!”王秀才也是打心底裡不想跟何家結親,就淡淡地答道。
不知為何,聽到“周公子舍命相救”這幾個字的時候,何大夫總覺得有些不入耳,可是又不便表示不悅,隻好輕輕咳嗽了一聲,轉身又去看周寶玉。
卻見周寶玉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
何大夫心裡一震,知道自己的銀針起到效果了,于是凝神施針,又将五根銀針插到了他的頭上,想以此讓他加速清醒過來。
“怎麼樣了?”何大夫臉上的表情變化,自然是瞞不過周閣老的眼睛,于是他急忙追問。
何大夫擺了擺手,示意周閣老不要說話,然後,他就俯下身子,用手用力掐周寶玉的人中。
掐了十來下之後,周寶玉眼皮又動了幾下。
何大夫心裡更是有了把握,他笑道:“應該是有救了,不過,得等一會兒!”
一聽此言,周閣老立刻喜上眉梢,連聲道:“神醫!真不愧是神醫!”
這時候,就見周寶玉躺在床上的身子突然蠕動了起來。
周閣老急忙上前,顫聲道:“寶玉!寶玉!”
周寶玉顫動着嘴唇,輕聲叫道:“阿九!阿九!”
他的聲音雖然輕,可是房裡人全都聽見了。
周閣老見孫子說話了,登時哈哈大笑:“何大夫,你瞧,都能說話了,應該是無礙了吧?”
何大夫微笑着點了點頭。
聽見周寶玉一聲聲地叫着阿九,王秀才和四郎父子頗有點尴尬。
于是王秀才便道:“閣老,寶玉無事就好,我們這就告辭。”
周閣老笑眯眯地道:“莫急,莫急,你沒聽寶玉在叫阿九麼,你們好歹等他醒過來,告訴他阿九沒事,他才能安心養病啊!”
此言一出,何大夫心裡不由得暗暗冷笑起來。
他打量着王秀才,存心想看看這位教書先生是什麼反應。
王秀才卻一臉的若無其事:“閣老,小女是和我們一起下山的,寶玉已經确定小女無事了,天色不早了,我們這就告辭了!”
周閣老便道:“既然如此,老朽就不強留了,周福,送客!”
見王秀才父子二人出去了,周閣老拈了拈胡須,笑道:“何大夫,你瞧,這一對小兒女,可謂是患難生死之交了。”
何大夫沒有說話,想起兒子勁松,他心裡非常的不是滋味。
周閣老卻沒有覺察到何大夫的異常,自顧自地說的道:“看來,我也該個寶玉成個家了,我看王家那閨女,像是個能管住他的人,何大夫,到時候,就請你保這個大媒,如何?”
“閣老,在下素來拙于辭令,恐怕不能勝任啊!”何大夫苦笑道。自己的兒子對阿九情深一片,自己縱然不喜王家,也絕不能讓兒子恨自己。
周閣老笑道:“我看你就很好,到時候,我就派人送媒禮過去,這個媒人,你是當定了。”
何大夫沒有做聲,隻是仔細地拔除着周寶玉身上的銀針。
随後,他又來到書案前,執筆寫下一張藥方,對周閣老道:“要不了多時,寶玉就會醒來,到時候,可以按照這藥方抓藥服用,一日三次,連服七日,就可痊愈了。”
說完,他就跟周閣老告了辭,回到了桃源村家裡。
回到家中,已經是夕陽西下時分了。
飯廳裡,曹氏正領着兩個丫頭在擺放飯菜,見他回來了,曹氏就滿面春風地迎了上來:“老爺,你回來得正好,我今兒親手給你做的蝦仁蒸雞蛋。”
“勁松呢?”何大夫開口就問。
“他呀,一大早出去,上午回來了,就呆在自己的房裡沒有出來,午飯都沒吃!”曹氏答道。
何大夫白了妻子一眼:“他不吃午飯,你就不會去讓丫頭去叫他麼?”
“叫了,他說不餓,不吃了!”曹氏有些委屈地說。
“那你下午呢?有沒有讓人下碗面給他送去?”
曹氏沒有回答,隻是低下了頭。
何大夫哼了一聲,轉身就往兒子房間裡去了。
此刻,勁松正躺在床上,望着帳定,怔怔地發呆。
他的腦海裡,總是回蕩着阿九的那一句:“真的要多虧寶玉,他舍命相救!”
她居然叫他“寶玉”了。
她以前是最瞧不起他,最看不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