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上位的淑妃卻先在這時候開了口,她幽幽道:“你這孩子急些什麼,不過問你兩句話,便吓成了這幅樣子,我們左右不過問你兩句話,不曉得的,還以為是上了闆子審你呢。”
淑妃說起話來,語氣悠悠,聲音婉轉動聽,乍一聽像是在緩解氣氛,安慰明無月,可實則不過是在說她膽量太小,做賊心虛。
若是常人或真會叫她這話繞進去,但明無月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他們口中一句輕飄飄的“甩臉子”,若在她身上被證實的話,她将面臨什麼樣的處罰,她到時候的境地會如何難堪?
這是已經危機到了她性命的事情,可在她的口中,卻不過是簡單問話?
誰家好人簡單問話,上來就給你問這樣的話。
她将他們潑來的髒水甩幹淨,捍衛自己的人身,她倒反過來說是你不經吓,亦有指她做賊心虛之意。
從前看淑妃模樣,以為是個好些說話的,果然,在這深宮之中,人不可貌相。
若是生性單純,又是如何爬到如今這樣的位置。
尤其是在看清陳之钰這人之後,她更是深谙此理。
隻不過,陳之钰待她,沒什麼壞心思。
可别人就不一樣了。
相較于華元那樣的人來說,淑妃這樣的人,看着倒更可怕些。
“娘娘這話便是冤枉奴婢了,畢竟說,同公主攀扯這事,奴婢絕不會做,也承擔不起其間後果。”
碰上了華元這樣的瘋子,她害怕,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
或是不想明無月竟然還敢去反駁,淑妃表情霎時凝固,可還不待她發作,景甯帝就先開了口。
“你說得不錯,這後果,你确實承擔不起,諒你也沒這個膽量。”
不知是不是明無月的錯覺,竟覺景甯帝看着還比淑妃要更和善先,不說旁的,至少也不棉裡藏刀,笑着去給人下刀子。
華元急道:“父皇!你這是不給兒臣做主了嗎,皇兄一定是為了這個賤婢......”
話為說完,就叫景甯帝打斷,“好了!一國公主,張口閉口便全是粗言粗語,如何使得!你口口聲聲說是你皇兄害你,他可能做出來這些事情嗎!”
他又道:“看條狗被殺都能叫吓個半死,你說他做出這樣的事來?父皇知道你是受了委屈,但也不可去說這樣的謊話。往些時候,朕叫人過來給你送些東西,你也莫要再繼續氣下去了,這事糾纏下去對你沒有好處,你自己越是提起,旁人越是忘記不掉,明白嗎?”
景甯帝頭一回對華元這般急言,明無月明白,其實景甯帝此番話确實不錯,若華元自己越是不肯放過這件事情,這事便也越是沒完沒了,可就讓她咽下這口惡氣,顯然是不大可能。
果不其然,華元還想再鬧,好再是被一旁的淑妃拉住。
“好了,你父皇是疼你才這樣說,聽你父皇的話,不要再鬧騰了。”
華元沒法,兩人都這樣說了,她又還能說些什麼呢?都怪那陳之钰平日裡頭太會做戲,現下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她說的話!
什麼叫他沒膽子做那樣的事情?他可是連人都敢說。
可是就算她将那樁年深歲久的事情抖落出來,又有誰會相信她說的話呢?
她不再争,扭頭憤憤進了裡殿。
華元走後,這處便沒再那麼鬧哄。
景甯帝的視線毫不掩飾地落在明無月的身上,他的面容冷然,依稀間可見得同和陳之钰有幾分相像,但同陳之钰不一樣的是,他的臉更叫肅然威嚴,一舉一動之間,皆是壓迫。
衆人不可察覺的是,那微微眯起的眼中,卻帶了幾分欣賞之意。
雖看着是隻耗子,但在這樣的情形下也不曾方寸大亂,說起話來倒也算是有理有據,沒得去丢臉現世,便已經是很好了。
景甯帝手指輕扣桌面,旁的人也揣測不到他的心思。
明無月被他盯着,隻覺氣息難喘,掌心都不自覺沁出冷汗。
還是淑妃先開了口,“方聽萱晨說,你和殿下幹系好像是不錯?”
她看明無月似有的戒備之意,便起了身朝她走去,她抓起了她的手輕拍她的手背,似是在安撫她那略為緊繃的情緒。
她笑得柔善,臉上的微笑,和手上的動作,都是極得體的儀态,她道:“你莫要怕,我不過随意問個幾句罷了,畢竟說這些年裡頭,也不見得阿钰身邊跟着什麼宮女姑娘的,從前的時候,也一直都是文序跟他身邊,倒是不想,你來了之後,便也跟得這樣勤快了。這也沒得旁人,你便同我說說,也不打緊的。”
沒旁人?
那她是什麼,坐在上首的景甯帝又是什麼?
死人不成?
淑妃俨然是想要套近乎,可明無月卻沒有接茬的意思。
“娘娘當真誤會了,許是奴婢手腳勤快了些,殿下便用着了,奴尚有自知之明,殿下怎會有旁的心思呢。”
淑妃見她不上鈎,冷呵呵笑了一聲,這笑聽着顯然沒有方才那樣溫順了,她放下了她的手,不陰不陽道:“倒是個嘴巴嚴的。”
此時,許久不曾言語的景甯帝終于開了口,“好了,随太子,是個不驚吓的,留下做些什麼,既然話都說明白了,就讓人回去好了......”
話音未落,就聽得門口那處傳來了動靜。
是宮人們給陳之钰行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