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止頓住了,身後蕭悅之的聲音追了上來,“雖然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你,不過還是多謝你,上次若不是你,我隻怕已成為妖怪的盤中餐,這次若沒有你,我師妹怕是兇多吉少。”
“檀先生,謝謝你。”蕭悅之對着他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咬咬嘴唇,“我今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告辭。”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蕭悅之的話聽得檀止一臉莫名,聽到最後一句他終于忍不住了,一步跨到她面前,沉聲問道:“我為什麼要讨厭你?”
蕭悅之被他高大的身影籠罩,愣愣擡頭:“不讨厭我嗎?”
檀止皺眉,他回憶了跟這姑娘相識以來所有的接觸,沒明白她從哪裡看出他讨厭她的。
蕭悅之深吸一口氣,掰着手指道:“有時候你跟風起道長聊得好好的,我一來你就不說話了,你從來不跟我打招呼,你也很排斥跟我接觸,你好像在躲着我……”
檀止眉毛越皺越深,他沒想到自己會讓蕭悅之誤解成這樣,他哪是讨厭,分明是……
“檀先生,你記得我長什麼樣子嗎?”蕭悅之忽然湊到他面前,眨着眼睛問。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對,檀止匆匆移開目光。
蕭悅之輕歎了口氣,瞧瞧,這人連看一眼都不願意,還說不讨厭。
檀止沉默了很久,才硬聲道:“你誤會了,我鮮少跟人接觸,尤其……”
他瞥了一眼蕭悅之,見她一臉好奇盯着自己,沒由來的一陣心慌,愣是結巴了,“我,不太懂、你們的、你們的,所以……”
“所以你是不好意思了!”蕭悅之笑着替他補充了原因。
“呃……算是吧。”
“檀先生,你該多笑笑,那麼嚴肅,真惹人誤會。”
聞言,檀止望向她,不太熟練地勾了勾嘴角,蕭悅之撲哧一笑,樂出聲音。
月色清明,小院裡寂靜無聲,天地間彷佛隻剩他們兩人,這會兩人倒不急得走了,一起望向天邊的明月。
*
回到卧房,覃暄已在房中等着了,她坐在桌前,兩手撐着下巴,表情看着有些苦惱。
廢宅房間不夠,兩人便打算同宿一晚。
“怎麼了,有心事?”蕭悅之問道。
覃暄搖搖頭,擡頭一見蕭悅之心情甚佳,便也跟着笑了起來:“蕭姐姐,你去哪了?怎的一回來春風滿面的。”
“我剛去見了檀先生。”
覃暄哦了一聲,尾音拖得老長,蕭悅之絲毫沒覺得不對,“他幫了我兩次,理應道謝。”
覃暄道:“道謝也不需要這麼長時間吧。”
蕭悅之道:“聊了會天,沒想到檀先生這麼和善,難怪與風起道長是好友。”
說到風起,覃暄的表情變了變,蕭悅之猜測她今晚心情不好應與風起有關,主動坐在她身邊陪伴。
覃暄沉默一會,忽然道:“蕭姐姐,你為什麼入九曲峰?”
“這……”蕭悅之沉吟了會,“一方面是感興趣,另一方面學好了本領不僅能立足于人世也能幫助他人。”
覃暄點頭:“我想也是。”她頓了頓,挑着桌上的燭火道,“我最初沒想過修道,隻是娘親病逝,我确實是沒地方去了,才去雲歸山找師父收留,後來跟随師父和師兄遊曆了許多地方,見到了許多人,世道雖太平卻仍有許多人處在水深火熱中,師父常說,道不為蒼生枉為道,我想我若是有能力便可幫助他們,因此我努力修行。隻是現在,我的目标似乎不那麼純粹了。”
“怎麼說?”
她道:“近日修行,我總會想起師父,我總渴望有一天能與他站在同一高度。”
蕭悅之沒聽明白:“你以師父為目标很正常啊。”
覃暄卻搖搖頭,轉而驚恐地看向她:“蕭姐姐,我好像對師父産生了一些不好的感情。”
“你喜歡他!?”蕭悅之終于回過味來,一瞬間腦海裡閃過各種虐心虐身的師徒戀小說,但回想起這對師徒是相處方式,她覺得這兩人不會發展成那樣。
“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歡。”覃暄氣惱地抓了抓頭發,“師父對我恩重如山,我怎麼能有這種想法陷他于不義。”
蕭悅之将她的手拿下來,安慰道:“有這種想法怎麼了,風起道長是個優秀的人,你與他朝夕相處産生這種悸動很正常啊,也許你隻是欽佩他。我想,以你師父的為人,就算你直白告訴他你喜歡他,他也不會說你錯。”
覃暄點頭:“以師父的性格大概隻會說我年紀太小,經曆不夠才會産生這種想法,轉天帶我遊曆更多地方。”
蕭悅之道:“既然如此,你何必苦惱。”
覃暄道:“這樣說的話就證明了他隻拿我當小孩。哎……蕭姐姐,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如果有一天師父對我是像對檀先生那樣就好了。”
蕭悅之心道:“這是什麼奇怪的類比。”
不過她也大概明白覃暄的想法了,與其說喜歡,不如是希望得到師父的認同。
她徹底放下了心,這對師徒絕不會像她看的那幾本仙俠文裡的師徒那樣虐心虐身,以覃暄的聰明,她很快就能想通的。
果不其然,覃暄思考了一會,道:“我的确是經曆得太少,很多事都不太明白,不過無妨,我有的是時間,終有一天我會明白這些感情是怎麼回事,那時我應當能自己處理這些問題了。”
說着她取出一把油紙傘,青色的傘面上畫着湖心亭與垂柳。傘面幹幹淨淨,一點灰塵都沒有,可見她平時有多愛護這傘。
她鄭重地将傘遞給蕭悅之。
蕭悅之被她的嚴肅感染,也一本正經地接過。
覃暄道:“那日大雨,師父便将他的傘給了我,後來一直沒還。蕭姐姐,我将傘寄存在你這裡,待有朝一日,我勘破了這世間紛雜,再來取回這把傘。”
蕭悅之收好傘,笑道:“好,我等着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