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幾人各自告别,蕭悅之與姜連生、樂渺心一起回了九曲峰。
臘月底下了一場大雪,白雪覆蓋了整座山,山壁上結了厚厚一層冰晶,臨近除夕,外出的弟子都回了山,門派裡反倒變得熱鬧起來。
放榜那天,蕭悅之早早跟随大師姐顔君棠來到廣場。怎麼說好呢,雖然明知自己是倒數第一,可非要看到結果才能死心。
場上已來了不少弟子,有的滿臉自信,有的焦慮不安,有的甚至閉目禱告祖師爺,蕭悅之看着他們,蓦地想起高考完查成績那天晚上,她成績好,自然不用擔心分數,可真到見結果那一天,她難免有些緊張和激動,深呼吸了幾次,才打開網址,還沒輸身份證号呢,她媽媽就驚喜地說短信發過來了,分數很高,什麼學校都能報!
想想也是倒黴,她努力了十幾年才考上大學,錄取通知書還沒到手,和朋友約好的畢業旅行也還沒去,怎麼就穿越了呢。
見她一臉不安,身旁的大師姐掩面一笑,道:“師妹不必憂心,你不會是最後的。”
蕭悅之不解:“為何?”
顔君棠笑了笑,并不回答。不一會,山谷中傳來三聲渾厚的鐘聲,天邊出現一副巨大卷軸,緩緩展開,一個個閃着金光的名字出現在上面。
開始放榜了。
蕭悅之緊張得手心冒汗,顔君棠倒是一臉從容。
很快,蕭悅之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紅的,而且排第一!
“師妹,我就說你不會你是倒數的。呀!還是第一呢!難怪師父總誇你。”顔君棠道。
蕭悅之重重地點了下頭,緊接着她就看到标紅的“顔君棠”三個大字。
她立刻壓下笑容:“師姐……”
顔君棠聳了聳肩:“哎呀呀,今年又排倒數了。”
她看起來習以為常,也不怎麼在意,反倒是蕭悅之看着心事重重。
顔君棠拉過她的手:“我志不在此,第一最後于我無差,我們師門一共三個人,總有人是倒數第一,與其是你與姜師弟,不如是我,也不用擔心,師父早知我不是這塊料,不會為難我,就是免不了他老人家一頓唠叨了。”
她輕歎了口氣,又笑道:“回去吧,我剛做了兩身衣裳,送你一套,新年了就該換身新衣。”
兩師姐妹一路說說笑笑回了居所。
蕭悅之換上顔君棠新做的衣裳,情不自禁哇了一聲。
這身衣裳繡工極好也極合身,款式輕便又飄逸,裙子以紅色為底,白紗為輔,紅白相接,削弱了紅色的豔,增加了一絲清麗,更妙的是白紗外又繡了朵朵紅梅,精緻非常。這樣的好衣裳穿在人身上非但不會宣兵奪主,更襯得人面如花。
顔君棠左看看右看看,甚是滿意。
“師妹,你生得漂亮,穿着也好看。我這還有幾套,你一齊試試。”她從衣櫃裡又翻出幾套,一股腦塞在她懷裡。
眼看着她又打開了另一個箱子,蕭悅之急急攔住,“師姐,夠了,夠穿了。”
顔君棠這才收手,卻仍然嘀咕,“才這麼幾件怎麼夠穿……罷了,以後我多做些送你就是了。”
話到這份上,再拒絕就駁人面子了,于是蕭悅之拱手道謝。
顔君棠露出笑容,在書櫃上翻出一疊畫冊來,招呼她過去。
蕭悅之跟了過去,隻見畫冊上俱是衣裳款式圖例,每一幅都精美異常。
“師妹,你挑挑,挑好我給你做,你這樣的漂亮姑娘就該好好打扮,像姜師弟那樣的,我就不願意給他做衣裳。”她瞪着眼睛,看起來頗為嫌棄,“好衣裳到他身上也是浪費,總歸他也不缺。”
蕭悅之莞爾一笑,她想姜師兄平時練功認真,刮蹭難免,費些衣服也是自然,隻是他家境殷實,破了就扔從不在意,大師姐不見得與他關系不好,就是見不得他浪費,有些隻破個小口,補補還能穿。
再看這位大師姐,在櫃子上一頓翻找,又翻了幾本圖冊給她,其中幾本畫了各式各樣的首飾。
她忽地想起拜廣陽真人為師時,并沒有見到這位大師姐,師父說她在閉關,蕭悅之想當然以為她是像小說裡寫的一樣靜心練功提升修為,後來才知她是在研究繡花剪裁。
蕭悅之看着那些圖樣,忽然問道:“師姐,你有想過下山嗎?”
她說的下山當然是指離開九曲峰的意思。
顔君棠沉默了一會,正色道:“嗯。去年我去南方遊曆見一座小城風景甚好,盛産絲綢,我想再過兩年就向師父辭行,搬去那座小城開個成衣鋪。”
她望向蕭悅之,表情看着有些緊張:“我知道能入仙門是普通人幾輩子修不來的福氣,隻是我興趣實在不在這上面。這裡的師姐妹不喜愛這些,說來不怕你笑話,在你來之前,這些衣裳這些圖冊連展示的機會都沒有,外邊……我想在外邊總能交到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
蕭悅之似懂非懂點了點頭,修道和開成衣鋪她也說不上哪個更好,不過她清楚一點,要追尋心之所向。
“師姐!”她做了個加油的手勢,“我支持你!”
顔君棠笑了。
正月初一至十五衆弟子可下山回家過節,大多數人都有家可回,留在山上的倒是少數,從熱鬧到冷清仿佛是一瞬間的事。
蕭悅之在這個世界沒有親人,自然無家可回,這幾天送師父閉關,送二師兄回家,讓本就冷清的院子更顯寂寥。
這天上午她送顔君棠到山門口。
顔君棠問:“師妹,你真不與我一起嗎?”
她搖了搖頭。
顔君棠是去友人家裡過年,她跟去不合适。
蕭悅之一個人走在山道上,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覺得自己可憐又覺得自己矯情,反複告訴自己沒什麼,可心裡還是難過,她想如果沒有穿越,這會學校放假她早就在家裡,爸媽單位也放假,她可以每天陪着父母逛吃飯、逛街、散步、看電視。
想了一會,她認為自己不能再想了,否則非要在山道上哭出來不可。
這時,身後有人叫了她一聲,“蕭師姐。”
回頭望去,正是樂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