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李星然道,“我絕不會讓他們把你趕出去。”
南無尋對她笑了笑,躺在船闆上,順勢将人拉進了懷裡。
他的懷抱一向溫暖,李星然沒有絲毫顧及地依着,鼻間充盈着他那淡淡的又好聞的皂角香。
流星拖着長長的尾巴劃過天幕,一閃一閃的,這片天地雖假,星河卻很美。雖然不相信流星許願的說法,李星然還是默默在心裡許了個願。
她靜靜望着星空,這一片空曠的天地,居然隻有他們兩個人,想想就不可思議。
偏過頭,她見南無尋也在看星空,嘴角一抿,将他抱得更緊了些。
“星星是你嗎?”南無尋忽然開口。
李星然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隻見天幕一角挂着一顆明亮的啟明星,它在衆多星星中脫穎而出,讓人一眼就看到。
“說是我也沒錯。”李星然道,“那時我媽剛懷我,一擡頭就看見一顆啟明星,就決定用‘星’給我取名字了。”
“那然字呢?”
“然字是後面确定的,我這名字聽着普通,但當年我爸媽可是專門找算命先生算過的。”
南無尋笑道:“說來也巧,我的名字也是由算命先生取的。”
頓了頓,他繼續道:“最初我沒有名字,不過流浪的人也不講究名字,通常是‘哎,你過來’,那些貴人們随手一招呼,我們就過去了,實在要稱呼,就排個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這樣,往往今天叫阿一阿五,明天就叫阿七阿八了。”
他的語氣淡淡的,連表情都沒變過。李星然從他懷裡起來,定定看着他,并沒有打斷。
南無尋望着星空,仿佛在回憶,“七歲那年,我遇到方家的小公子,他人不錯,名字也好聽。我羨慕他有個好名字,自己也想要一個,正好隔天在街上碰到了一算命先生,便請他給我取一個名字。”
“他說我從南邊來,就以南為姓,尋不到父母,又尋不到一個容身之處,就叫無尋……你怎麼哭了?”
李星然眼睛紅紅的,隻道:“對不起……”
她從沒想過她為他定下的名字竟會是這樣來的。
南無尋用指腹幫她擦了眼淚,“道什麼歉,我開玩笑的,其實算命先生什麼都沒說,從箱子裡随便抽了三個字,組在一起我聽着還行,就用了。隻可惜浪費了三枚銅闆,早知如此,我就不請他取了。”
他露出無限惋惜的表情,李星然知道這是他為了安慰自己故意表現出來的輕松。她偏過頭,抹了把眼淚。
她不要再欺騙他了,她得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到時南無尋無論是怪她怨她甚至恨她,她都能接受。
“南無尋……”李星然正要開口,忽地眼前一黑。
*
黑、好黑。
好冷。
不能呼吸。
李星然意識模糊,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好像被浸在了水裡,她順應本能拼命地掙紮。
口鼻之間湧進一股鐵鏽味。
——不是水!是血!
——我是誰?李星然是誰?
——不對!我是李星然!
李星然猛地睜開眼睛,一座屍山展現在她眼前。
屍山之上有一個人,手挽拂塵,一身白衣飄然,然而此刻全身沾滿鮮血,那一根拂塵早就紅得不能再紅,他一點也不嫌屍山的污穢肮髒,随意歪坐着,甚至挑起一塊腐肉随口吃了下去。
“……”
李星然腸胃翻滾,差點吐了出來。
那人見李星然醒來,飛到她面前,微微一笑。李星然從沒見過這麼瘆人的笑容,如毒蛇般隻望一眼就讓她遍體生寒。
他滿身血氣地湊近,李星然實在沒忍住,往後縮了縮。
那人咯咯笑了,聲音陰森而詭異。
忽地他目露兇光,那沾滿鮮血的手按在李星然腦門上,鮮血直流而下,她頓時感受到一陣分筋錯骨的疼痛。
*
“救……救命!”
阿燭在水下不斷掙紮,好不容易遊上水面,肩膀又被按了回去。
不能呼吸。
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一個人,永處黑暗,永世不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