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堆了三尺厚，走不了路。

山上有間破廟，從前專供采木的人休息，許祎四人找到了那間廟，打算等天明再出發。

屋裡很冷，幾人在中間生了個火堆，這點火星使屋内有了點溫度，總算能捱過今晚。

走了整整一天，小石頭和柳楠竹早就累得不行，也不管有床沒床，枕着手臂就睡沉了，許祎心裡有事，睡不安穩。

阿燭沒有睡，她抱着膝蓋，愣愣盯着眼前的火堆。

柴火燒得噼啪作響，将她籠罩一片暖黃色的光下，眼看着木柴即将燃盡，她連忙投了新的一根，隻是不知是不是她投的木柴有些潮濕，那火跳了兩下，竟越來越小了。

風聲呼嘯，暴雪不歇。

屋裡倒是暖和，依稀可聽見幾人輕緩的呼吸聲。

這世間還是很靜很靜……

火滅了。

屋裡完全陷入黑暗中。

“不休息會？”柳楠竹從身後輕輕拍了她一下。

阿燭擡頭，也沒回答他的問題，呆呆指了指身前的火堆，道：“柳楠竹，火滅了。”

“我還以為什麼事，”柳楠竹輕笑了聲，“滅了就重點。”

說着他拿出一同穿過來的打火機，去屋角找了點茅草重新點燃了火堆。

屋裡亮了起來，也暖和起來。

阿燭仍然一動不動抱着自己。

平時沒覺得，柳楠竹這會才發現原來她這麼瘦小，這樣蹲抱着，他甚至覺得她還沒自己的雙肩包大。

柳楠竹本來困得要死，這會卻怎麼也沒法睡了。就算睡着，良心也會逼着他醒。

他走了過去，将她觸到地的長發攏在一起搭在她的肩膀上，坐在她身旁，溫和道：“你要是不習慣睡地上，可以靠在我肩上睡一會。養好了精神，明日才能走出雪山。”

阿燭搖頭：“我不敢睡。”

她聲音很輕，沒了平日裡盛氣淩人的氣勢，就是個普通的十六七歲的小姑娘。

聽着這話，柳楠竹頓時想起了她的父母親朋全葬身于雪山的事。

還這麼小，心裡一定有陰影。

若是小朋友，柳楠竹大可直接将人抱進懷裡，拍背哄着說，不怕不怕，都過去了，可面對阿燭，他就有些為難了。

怎麼說好呢，他沒經曆過這些事，沒法安慰到她心裡去。

“我在呢。”想了半天，他說了這三個字。

阿燭擡頭望向他，隻見他的眼睛亮亮的，真有光似的，再仔細一瞧，那隻是火堆的倒影罷了。

阿燭收了目光，喃喃道：“你在有什麼用，又不會飛又不會打架，遇着妖怪指不定就先跑了。”

聽了這話，柳楠竹也不生氣，哈哈笑道，“遇着危險，我保證讓你先跑。”

阿燭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哼了一聲，道：“本小姐才不需要你讓，作為我的随從，我會保護好你的。”

“好好好，那就麻煩大小姐保護我了。”

兩人一對視，不約而同笑出聲，顧及到許祎和小石頭還在睡，又齊齊捂住嘴。

柳楠竹心想：“這姑娘雖然刁蠻任性但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

阿燭心想：“他雖然沒什麼用但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

*

下半夜，阿燭夢到了雪原，一堆棺材擺在空地上，而她自己就躺在其中一具棺材裡。

寒風凜冽，她冷得受不了，索性躺在棺材裡，蓋上蓋子，心想這樣也許能暖和一些，然而沒用，風聲依舊在她耳邊呼嘯，有東西砸到她臉上，像是被劃了一刀似的，刺痛非常。

好冷、好冷……

她都已經縮成一團了，為什麼還是這麼冷，簡直凍到骨子裡去了。

“阿嚏——”

她被凍醒了。

睜眼一瞧，黑漆漆一片。她伸手往四周探了探，空間不大，四四方方的，還真像棺材。她再伸手往底下一探，連忙縮回手。

難怪冷，原來躺在了冰做的棺材裡。

不合時宜的，她想笑。

做冰棺的人未免想得太過周到，真被凍死，不但不用收拾，還不用擔心屍體腐爛發臭。

這樣想着，她索性不找出路了，靜靜平躺好，雙手搭在腹部，擺出一副安詳的樣子來。

沒過一會，她開始推棺材蓋。

凍死滋味太難受了，她想自己還是活着好。

大約是求生的本能，使她爆發了潛力，隻一下她就推開了幾十斤重的棺材闆。

她坐起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跟夢裡一樣，一望無際的雪原擺滿了棺材，少說也有幾百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