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手機不受她控制,是獨立的個體,她沒辦法讓手機和那些紙鶴一樣完全聽從她的命令,如果手機不想待在她身邊,她也無可奈何。
不過這個手機什麼都不懂,如果不在她身邊,在别人那容易被騙、被利用,雖然在她眼裡,手機也是工具,但是起碼這是她的東西,她會妥善對待。
她暫時還沒辦法把日常工具完全當成一個獨立生物看待,隻有手機跑出來跟她對話時,她才能感覺到這部手機并不隻是用來上網和聯絡他人的工具。
手機好一會沒反應,仇思今以為他在思考怎麼和自己相處,沒想到半晌,聽到對方說:“聽不懂。”
原本悲傷的氛圍被它打破,仇思今有些無奈,“簡單點說,就是如果你以後在我身邊幫我,那就是我的同伴,但是朋友關系是要一起經曆過很多事才能達到的一種親密關系。”
手機聞言,伸出一隻金屬觸手指着鄧夢書,“可是你才和她認識不到24小時,也沒經曆什麼。”
“她在危急關頭願意來救我,那種感覺……就好像我掉下懸崖,她在上面拉我不讓我掉下去一樣。就是那種行為我認定了她是個可交的朋友。我們共同經曆了生死。”仇思今盡量用它能聽懂的話來形容。
攝像頭登時對準仇思今的眼睛,似乎有些不滿,“明明是我弄斷了那根樹藤,我還幫你逃出來,為什麼我不是你的同伴和朋友?”
仇思今一愣,原來當時真的是它在幫忙。
昨晚被它剪開尼龍紮帶之後她就隐有猜測,隻不過當時沒問,逃出來之後又有人在身旁,一直沒問。
她思索片刻,組織好語言後才回答:“因為我并不知道你是不是一直站在我這邊的,隻有确認了,我才能判斷你是不是我的同伴。”
“你不是說我是你的嗎?為什麼還要确認?”變形的手機歪了歪身體,就像人困惑時歪腦袋一樣,“你不是說我應該聽你的話嗎?我不夠聽話嗎?”
仇思今想起當時它不想從她脖子上下去,“的确不夠。”
手機緩緩變成一個問号形狀。
“不過,隻聽話做事那樣不是同伴,是支配者和工具關系。同伴是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斷。你已經是獨立個體了,你也有了自己的思想,會問問題。之前我的确想讓你做我的工具,可你問我為什麼我們不是朋友,我忽然覺得那樣做對你來說不太好,所以現在,我現在給你一個選擇,你要跟着我,幫助我,成為我的同伴嗎?從今以後都不分開,直至死亡或毀滅。”仇思今神色嚴肅認真,她是真的在詢問一部手機的意見。
其實,就算手機不答應,隻要還能控制住手機,她就不會讓手機離開自己,這是唯一一部還能聯系外界甚至還能聯網的手機。
既然她還需要手機,就不會讓手機這麼快就脫離她的身邊。
手機頓了幾秒,問:“你還會有别的同伴嗎?你也會對她們這麼說嗎?同伴關系會持續到永遠?”
“隻要是同伴,無論這些人在哪,隻要情還在,就永遠都是同伴。會背叛的,就不是同伴。”仇思今說的都是自己認定的同伴,其他人認不認同她不知道,她隻要自己認定的同伴,“我應該會有其他同伴,畢竟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太難了,有同伴會好很多。起碼在我撐不住的時候,或許可以讓同伴送我走,而不是敵人和變異生物。我也會對選擇成為我同伴的人這樣問。”
“情是什麼樣的?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嗎?”手機問。
仇思今:“你慢慢會懂的,至于朋友,如果成為同伴,友情會慢慢有的。”
話音剛落,手機就斬釘截鐵做了決定,手機自動設置的聲音都好像變得堅定了幾分,“我要和你成為朋友。”
仇思今對手機做出的決定很滿意,同時也松了口氣,伸出手,成握手狀态,“那……你好,我叫仇思今,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同伴了。”
手機好一會沒動,似乎是在驚訝,然後注視着仇思今,緩緩伸出冰涼堅硬的小觸手搭到她掌心,“你、你好,我叫手機,你的同伴。”
它還有些緊張。
“手機是你們這類工具的統稱,或許,你可以擁有一個自己的名字。”仇思今對它的态度軟了下來,開始嘗試把它當成一個金屬小人來看。
成為同伴也不錯,起碼比單方面的支配關系更加牢固,不會引起它的逆反心理。
“名字?”手機有些意外,“是像‘仇思今’那樣嗎?”
“是的,名字是獨一無二的,是身份證明,也是存在的證明,名字的意義非同一般,它常常包含着一個人或者很多人的情意。‘手機’不是,它隻是單純的工具名稱。”仇思今在跟它交談過程中情緒緩和了許多,眼淚漸漸止住了,隻是眼眶還紅着。
手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高興,小觸手在半空揮舞了兩下,然後變回手機模樣,屏幕亮起,在各個頁面跳轉、選中,最後又變成一張迷你的仇思今的臉,手機出音孔成一排,當做嘴巴,“我不知道什麼樣的才算名字,什麼名字好聽,你可以幫我嗎?”
仇思今:“……你可以不要變成我的樣子嗎?這樣感覺很怪,你可以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哦。”手機聞言,沒再執着于變成人臉,再次變成一張大嘴,“這樣可以嗎?”
它沒見過幾個人,既然跟仇思今是同伴了,它就試着變成這樣。
“嗯,”仇思今颔首,她想了想,深呼吸道,“我希望我們可以像太陽那樣永不隕落,一直活下去,你叫煦陽,怎麼樣?煦是日出時的霞光,非常明亮,也是經曆黑暗後的第一縷光。”
這也是仇思今最誠摯的希望,她向來喜歡以最差的情況做打算,昨晚到現在經曆的一切也坐實了她的猜想,甚至比她的猜想更加糟糕。
因為這些經曆,她的思想在極短的時間内完成了蛻變,她對這個新世界心存的希望一下子縮到了最小,可對生的渴望還存在着,所以她隻能希望這些糟糕的東西有一天能夠成為過去。
就像太陽,總會在地平線升起。
聽到這個名字,煦陽非常高興,可它不會表達,小小的身軀興奮地直抖,愉悅過後,它感到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它問:“這個名字裡面也有你說的情意嗎?”
“嗯,”仇思今點點頭,“它有我對未來的希望,如果生活安定,我可以經常給你換‘衣服’,你可以擁有不同顔色的身體。”
煦陽把黑漆漆的小觸手舉到身前看了看,“那一定非常好玩!”
“嗯。”仇思今複雜的眼神落在它身上,既覺得有趣,又滿懷困惑和不一樣的希望。
這個手機她真的不知道怎麼來的,如果是她雙手對其産生了影響,那為什麼它不和紙鶴們一樣,雖然也有保命的意識,但完全聽從她的命令。
一天内,她連折的紙鶴都隻能成活五個,手機這麼複雜的東西,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内成活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可現在沒有那麼多時間給她耽誤,既然煦陽已經成了“自己人”,那就好好用起來。
“現在,我隻有你一個同伴,而且我要去做事,你要開始幫我了。”仇思今眼神逐漸堅定。